第四案 鬼軍送棺案（4-2）

  白嶽子再連三招「月華嵐漫」、「雲崖藏幽」、「五老神秀」，寓氣催形、練神凝虛，如雰靄吐瀚。月華街、雲崖洞、五老峰是齊雲山名勝之一，終年霧鎖煙環，創派齊雲山人自山嵐中領悟武學、融合道玄，追求一箇「隱」字，是以劍氣循鋒，時隱時現，傷人於暗處。白嶽子之劍氣繚繞天地宮府陣四周，已傷三十六洞天弟子們十來人，橫掃勁道漸強，黃箏疲於抵擋，擔心全軍覆沒，丟失洞天派臉面，便使眼三名女弟子，掩護她偷襲白嶽子後背，三女得令，變化攻勢，以拂塵、綵絲做為障眼，長劍頻發虛招，並不實打，白嶽子心下生厭，反倒較起勁來。

  黃箏趁隙遊走白嶽子斜後方，知他將帖子收放胸前，打算一劍刺穿其背心，搶帖，提劍將刺時，白嶽子機敏彈腿倒翻，凌空挽了一記劍花，斲斷黃箏之劍，欲連同其腕砍下，黃箏反應亦快，把斷劍拋向白嶽子，保住手腕。

  斷劍割破白嶽子半幅衣襟，掉出一幀金光燦然的封帖，三十六洞天派弟子紛喊：「滕山盟會帖！」此帖打煉金箔為封套，套面上更繡金絲作畫，異岫懸浮畸雲上，果是滕山圖騰。黃箏搶帖未得手，反教白嶽子劃傷手臂，其屬洞女弟子忙上前包紮，白嶽子冷笑道：「想從我白嶽子手中奪走滕山盟會帖，三十六洞天莫作奢想，不如在重九日前，趕緊尋他處搶得一幀。」三十六洞天派一名男弟子站出來，大聲諷道：「好笑，齊雲山老自詡玄門正宗、名門正派，卻派青獅子、岐山子來咱們三十六洞天，招搖撞騙，盜走王屋大仙那兒的帖子，貪圖『伏犧洛河碑』和『滕山秘術』。」

  那日藤鬚老人代滕山秘老傳話花盈緋，重九一聚，未料竟是場武林盟會，滕山行事向來邪惡詭怪，儼習葵丘會盟、踐土會盟，諸侯代天子誓，又似用伏犧洛河碑、滕山秘術作餌，引發武林紛爭，花盈緋細思慢審，滕山秘老定是有番大手筆，卻不知那伏犧洛河碑是何物？

  續聽一名齊雲山派弟子朗聲道：「除我齊雲山，普天下又有何派能參透碑文上的天地玄機、破解滕山秘術，濟世救民！」三十六洞天派弟子們叫道：「大言不慚！」「吹噓法螺！」蠡苑眾人近日忙於調查朝廷怪案和賑災救濟，疏忽武林異事，不知滕山盟會鬧得如此沸騰。岑景仁見金帖尚落在地，道：「搶過來瞧瞧。」長孫鏑則歎道：「若論武林絕學，世間一二『擒王搏』和『魚腸劍法』；要說寶藏錢庫，也沒蠡苑賺得多；談起世族寒門地位，皇子貴胄誰堪比？貓叔說滕山秘術乃外道，不學也罷，再講那什麼伏犧洛河碑，參透天地玄機又如何，皇帝走卒，人人終歸一死，究竟爭得什麼虛榮。」他一番感慨之言，令蠡苑眾人無不豎指暗讚，花盈緋心中喟然⋯⋯究竟爭得什麼虛榮⋯⋯舉世慕求之物，他一分不少，而家常歡樂、父母長幼，他一無所擁。

  花盈緋忽感後方有異，右揚斑笛，反手已從樹叢隙縫刺出，一道熟悉聲音壓低急喊：「是戲姨！」花盈緋忙滯勢收手。原來戲法師驟然隱身過來，與此同時，前方有三枚柳枝削成的針器，激射向正欲撿金帖的白嶽子，白嶽子心驚，揮袖疾躍，三枚針器則不偏不倚釘住那張金帖，隨之一名笠帽蓑衣的稚童，一揚手中魚竿，釣走金帖。白嶽子一愣，場眾俱感莫名其妙。白嶽子回神追將稚童，然那稚童草鞋彷彿不沾地，迅速飄奔繞圈，古怪笑唸：「籊籊竹竿，以釣於淇。豈不爾思？遠莫致之。嘻嘻。」正值眾人目光被兩人追逐吸引時，上天又降下一名神仙般的美男子，玉冠綠綢袍、石笛花巾扇，眾人大驚，稚童則躲到美男子身後。

  岑景仁「咦」了聲，立馬分辨出稚童乃偶人，初遇戲法師時，岑景仁為偶人所騙，其性拗傲固執不服輸，日前棗陽妝宴戲法案，聚精會神地暗自觀察鞭奴偶人，終發現破綻。蠡苑眾人盡皆倒吸涼氣，認出是樓敷易容假扮花盈緋，且着他常服，更達八分相似，然女子骨骼較男子細緻輕柔，比起花盈緋真身愈加俊俏三分。齊雲山派、雁蕩山派、三十六洞天派男眾們見之，甚感自慚形穢，相反黃箏及洞天派裡十多名女弟子，為之心折。

  白嶽子寒臉說道：「尊駕何人？」樓敷沉嗓道：「不說。」那白嶽子素來自負美姿，如今眼前年輕公子不僅奪他滕山盟會帖，容貌勝之百倍，功夫似也不在其下，這般俊秀人物，即使殺之不得，也要教他臉上劃幾痕破相。白嶽子殺心驟起，出手不留餘地，一招「夢真縹緲」，劍走狠勢影重疊，似真非真，竟先往那稚童刺去，稚童彈跳側翻、左彎右繞，就是不離樓敷半尺。

  樓敷從未見過花盈緋使「擒王搏」，只能裝模作樣出虛招，姿儀仍輕靈猶仙，石笛或劈或擋，實地裡依舊鞭術功底，花盈緋好生愛慕，憐惜說道：「可真將花某美化。」長孫鏑猛搔頭，憂道：「戲姨，您讓樓兒姑娘扮作主子，坐實雌雄莫辨，這下男人女人豈不都愛上主子？」戲法師叩敲長孫鏑腦門，道：「不爭虛榮，爭真相。待樓兒取回帖子，倒要看仔細滕山玩得甚戲法。」

  樓敷邊操縱天光絲控制稚童偶人，邊掌笛相鬥，終究路子不甚熟悉，白嶽子發劍連招，數十招過後，樓敷漸力不從心，被逼至樹叢邊。白嶽子冷笑，使招「紫霄沖天」，黑劍直往樓敷眉鼻間砍去，樓敷抱起稚童急躍，霎那，四下乍湧一陣強風，葉落沙吹颳得眾人眨眼，樓敷更重心不穩，掉進樹叢裡。

  白嶽子正自歡喜，眼前猝然一道閃影勝鬼魅，頓感門面生風，右手不及提劍，左掌立即往風裡拍去，反而磅地一聲，摔飛數丈外。齊雲山派眾弟子紛紛奔向白嶽子，驚呼：「小師叔！」白嶽子口吐鮮血，已傷內息，此一變數，令他驚愕莫名。出手之人自是花盈緋。樓敷被逼樹叢瞬間，花盈緋催發內力折葉噴沙，巧妙替身樓敷而出，夜裡僅憑月色，白嶽子和黃箏等人未察眼前之人裝束已有些微不同，齊雲山派和雁蕩山派的弟子們，劍均出鞘，怒視花盈緋，白嶽子原道那年輕公子武功雖高，內力卻不如自己深厚，可方才對上他掌風，對方竟將他一掌震出數丈外，內力之精純，在場眾人絕非其對手，恨恨說道：「齊雲山派非尊駕對手，今日敗北，滕山盟會帖不日定討回來。」花盈緋神情淡漠，拱手回禮。齊雲山派弟子們攙扶白嶽子，迅速逃離，三十六洞天派見齊雲山派一刻間便走得精光，無不面面相覷，等著黃箏發令，黃箏凝視花盈緋好一會兒，才說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