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人流亡日記】時空凝滯
這兩個星期我在當地參與了兩場集會,分別是六四集會及612的如水集會。
關於六四,說真的,以前對於參與六四的悼念集會沒有太大堅持。即使在香港,六四集會我也最多只是參與過一次,唯一的一次更是因為作為大學學生會成員有份舉辦;以個人身份參與的卻是一次也沒有。唯一的轉捩點,在於六月四日當日看到香港六四集會的現場直播。
今年的香港六四集會,是自1997年主權移交後首次被政府認定為非法的群聚活動,活動的地點維多利亞公園,甚至被警察封鎖不准入內(即使有市民在附近放下蠟燭悼念,警察亦會上前吹熄蠟燭及票控市民,有夠變態吧)。香港政府甚至多次傳出消息指會拘捕參與非法集會的市民,本以為香港人會因而失去走出來的勇氣,然而我看到的,是香港人放棄過去的路線分歧,繼續走上街頭,用行動戰勝恐懼。
那時候我十分懊惱,當香港人仍然努力抗爭的時候,我卻仍然為居留身份而煩惱、為明天而擔憂;我不知道仍有甚麼可以做。以前看到直播發生了甚麼事,我們都可以立刻登上巴士或者的士,立即去到現場聲援;但自從來到外地之後我甚麼也做不到。而當下我能夠做到的,可能就只有參與海外的六四集會。
我搭上了前往倫敦市區的鐵路,去到六四集會的現場。現場大概有一百至二百人吧,我看到的是一群又一群香港人,有一家老少前來的,也有以整套Black Bloc到場的年輕人,大家都以黑衣為記來到這地。在人群之中,我看到了一名早於年初已經來到英國的香港Youtuber,我們談論起香港發生的事。「本來也不打算參與集會,也因為看到直播才決定出來集會。」在談論間才發現,原來我們都是因為看到香港的直播才來到集會現場的。
作為流亡海外的香港人、抗爭者,我們對於香港發生的事處處感到無力。我仍然記得上一次在國外看著香港的直播,已經是2019年6月12日的事。當日仍然是記者的我,因為離港工作,我錯失了見證612現場的機會。當時我埋怨自己,為甚麼會在這個重要的時刻缺席,我整天只坐在酒店房間,眼前是酒店電視播放著的外國媒體直播,劃著手上電話的Telegram(手機匿名通訊軟件)追看最新情況;我一直心裡想著能夠快點回到香港就好了。最後得償所願,我趕及在616二百萬人遊行當日回到香港,我直接在機場跳上的士,趕到遊行隊伍當中。但到今天的看著香港的直播,一切好像已經不再可能發生了,即使我趕上飛機回港,我亦不可能參與到遊行示威的活動,因為我會被捕。我們是多麼軟弱無力,當決定離開香港,流亡他鄉,但好像已不太能夠憾動中共與港共政權。畢竟再多的力量,若不在本地發生,也只是空話。
說到612的集會遊行,當日的情況令我更為驚訝了。
倫敦612集會遊行的起步點在Marble Arch,就位於著名的Hyde Park旁邊。我到埗時才發現人數之多,竟然不下於香港的集會示威現場,有香港新聞指有約千人,在現場的目測,沒有八百人也有七百人了,我即使準時到達,也擠不進台前的空間之中。聽不到台上的發言,我的目光轉到台下的人群當中。我留意到身穿Black Bloc的手足比起64當日的多了,隨著遊行起步,有一剎那我覺得,流亡者的時空原來一直停留了在2019年,我們帶著遺憾來到異地,但抗爭一直沒有停止。
流亡者在海外示威遊行,看似也只有「圍爐取暖」之效;然而這種的「圍爐」是必須的。即使遠在他鄉的香港人,即使是自身仍然尚未安頓好的流亡者,亦會一直支持屬於我們的抗爭,繼續用盡方法為改變香港用盡所有力量。畢竟我們不是看到希望才去努力改變,而是改變了我們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