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寫七日書之➀:特別的地方
第一天
寫一個一直存在於你心底的地方,可以是城市、家鄉,異地、去旅行發現到的地方、或者小至一條街道。(你可以使用代號書寫,例如是 A城、B國、C街),輪轉的車站、思考過生命的公園、回去的小路、在地的人、讓你有存在感之處,是什麼讓你一直把這個地方放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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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我很老梗,但是京都。夜晚賀茂川的十七月,前方有個阿姨站在更靠近河畔的地方,在我的鏡頭下遂和月球在川中的倒映形成疊影。
為什麼是京都,為什麼是可以步行的川畔。第一當然是我每天來回步行,走到幾乎像手中的掌紋對不曾命名的風景如數家珍。從隆冬的三條河原町走回百萬遍,再從櫻花滿開的出町柳走到北大路。很可惜沒有堅持到上賀茂神社,以後恐怕也很難了。不是因為缺乏閒情逸致,而是近鄉情怯。
步行讓人幸福,台灣人不太了解這份幸福。
第二是為了舒緩兩重受困的感覺。那時出版的邀約已經存在了,但我的交換留學期程仍在進行。也就是說,我沒辦法回到台灣,去處理完已經寫得差不多、只差最後一步的論文,也就很難順水推舟的把它再改寫成書稿。對於排定的任務我的腦好像是二進制的,只有通關了這一步,才能進展到下一步。所以明明已經身處疫情時被三番兩次推辭,因而朝思暮想的城市,但又感到不合時宜的受困感。意志上難得的想戰鬥,身體卻如地縛靈被困在此處,一種說出來會被笑奢侈的痛苦。
我需要疾行來讓我感到我仍可以搬運我的身體直到他方。世界猶在行進,我不是一無是處。我仍有哪怕是一吋、可笑的能動性。
另一重則是戀情。難能可貴,極度珍稀的暈船感,讓我一夕回到十八歲。但我其實不喜歡無法掌握自己心情的失控感,很害怕白白掀起波濤,卻無法償來一個確切的答案。從少年時代以來的親密關係幾乎都是挫敗的,好像一直越級打怪,注定落敗。如果能選擇,我也知道我不該。不該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不該任素昧平生的人的一顰一笑,他的回訊,他的已讀,他有沒有來瀏覽限動,而有千奇百怪的心理周折。一百萬個自我譴責像花火在天空裡爆炸。
但是,喜歡人是一件難堪的事嗎?為什麼我要對自己正面的情感抱持這麼負面的情緒呢?
為了排解這樣的紛亂,我必須在夜晚出門走走。聽蟲鳴,聽蟬叫,把我自己置身資訊洶湧的大自然,雖然我始終不像自然作家吳明益那樣可以指物喚名。去看看月亮,去聽耳機裡的纏綿,的聲嘶力竭,感受自己的喘,血液、心臟和肺轟隆隆作響,去具體的感受活著,才能抵掉一點點活著的煩躁。
在異國的人際圈非常小,也許正因如此,所以闖入我的世界的人們才會一點點震動都引起莫大的海嘯。也因為待得不夠久,不夠扎根,其實我並沒有真正的嵌入日本社會,像一個加了絕對值的塑膠膜,物理性的在日本,卻社會性的與之隔絕,在外張望。仍然只和華語社群來往。但沒有不好,我真的只能做到這樣。
在青綠的初夏,我們一起去永觀堂。那時我寫:「在喜歡的城市,有喜歡的人,這樣就很夠了吧。」像那枚迷惘而狂亂的走路途中遇見的川裡的月亮,可以把這一切永遠摺疊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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