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能否寫出一首好詩？

詩人的任性

　　電影《異星入境》的原著作者姜峯楠（Ted Chiang）前幾天發表了一篇〈ChatGPT Is a Blurry JPEG of the Web〉，文中以影印機「有損壓縮」來解釋AI的運作模式。壓縮圖片之所以可行，是因為我們難以察覺那些因壓縮而模糊之處。ChatGPT 的厲害也在此：它知道哪裡能夠模糊，這個模糊讓我們認為它具備思考能力。同理，AI能夠學習資料庫中所有詩的規律，模糊能夠模糊之處，寫出讓多數人信服的詩。

　　然而這個「模糊」偏偏是詩人的敵人。常有人說詩是「最精準」的文學體裁，這裡的精準指的當然不是意義傳達上的精確，也未必是精雕細琢安放最正確的詞彙，而是詩人自身「認為這裡非如此寫不可」的任性。這個「任性」是個人性的展現，也可以看作是許多人喜歡強調的「心靈」，不具備詩人任性的詩，難以被說是一首好詩。

　　當然，未來的AI說不定也能做出這種「任性」，到時候我們就必須承認他具有獨立思考能力。

什麼是一首好詩？

　　接下來換個方法：詩人能否讓AI學習自己慣有的語言模式與任性，把模糊降到最低，輸入指令寫出一首好詩？

　　這裡就碰上了另一個大哉問：什麼是一首好詩？

　　從古至今對詩的審美不盡相同，不過那些被視為是巨作的詩總有一個特性：它們超前既有的語言——詩人創造詞語來指涉尚未被指涉的事物，或提示人們新的表達方式——所以詩人大岡信認為詩成立於語言使用上的矛盾；野村喜和夫評論韓波的時候也說詩人應該要逃出既有的國語（詩人になるとは、むしろしかじかの国語から逃走すること）。

　　詩人如同販賣矛盾的商人，每完成一首作品都是在否定自己。極端一點我們甚至可以說：寫詩，就是不斷證明自己未能寫詩的過程。

　　這般情況下，AI透過學習寫出來的作品，自然難以成為偉大之作。一名詩人如果能夠被AI完整學習，在文學觀沒有太大改變的情況下，他同時是一名失敗的詩人。

　　換個角度來看，如果已經是名失敗的詩人，也許可以嘗試用AI寫詩（默默刷卡訂閱ChatGPT）。

　　註：本文並非由AI寫成，除非煮雪的人其實是AI

［ 收藏本文的 Writing NF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