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無常・日常

正埋首於成堆文件焦頭爛額想要趕緊把工作完成之際，桌上的電話鈴響劃破了一片打字、影印、傳真機的機械聲，裡頭傳來主管的聲音：「婷婷，妳過來我辦公室一下。」心想絕對沒好事的我拖著沈重的步伐前往主管辦公室，幾乎在主管開口的前一刻就已經明瞭了些什麼，因為部門又有同事即將離職，想必又要第Ｎ次調動我的工作當起救火隊，這樣不斷重複的工作變動看似無常其實是日常，早已忘了怎麼埋怨只能接受。

相識多年的朋友群裡因為公投題目而意見相左導致激烈辯論的結果是大家各自鳥獸散，過往的歡樂時光從此變成回憶，曾經的同仇敵愾也成為過往雲煙，我們甚至都不曾想過彼此會那麼快走到這一步，雖不至於站在完全對立面，但已經不再同聲一氣視彼此為戰友，生活各自忙碌成為了欺騙自己的理由，實際上我們的緣分已經畫上了休止符，無常在我們的生命篇章悄然停駐。

手機傳來朋友泣訴婚姻觸礁直到簽字只歷經了兩個月時間，我似乎也陪她重新再回顧了過往的相愛歲月，看著浪漫的歐洲婚紗照及回想當初她精心佈置的西式庭園婚禮，即使身為局外人仍然是受到內心衝擊的，我回想著那位新郎的面孔及曾經短暫相處的點滴，在他們簽字的那一刻我已然與這個人毫無關係，從朋友暴瘦的身形及悵然若失的神情中，我看到了她眼底的無常閃著淚光。

「妳最近還好嗎？」另一位媽媽好友捎來問候，其實除了問候之外還想告訴我她最近小產正在家休養，我震驚之餘仍按耐住情緒不多做矯情的安慰，只詢問她休養了幾天預計何時返回工作崗位，閒聊了彼此的孩子且交換了近照後相約日後找時間再相聚，我懂她的難過也理解她刻意不流露悲傷的情緒，因為類似的無常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發生，所有的媽媽都相信保持穩定的情緒才能盡快再盼到孩子的到來。

婚後沒多久，公公飽受癌症病痛的折磨而過世，全家人都經歷過了一段很辛苦的時期，然而隔年婆婆左側乳房檢查出了原位癌，經過25次放療後的隔年又檢查出右側乳癌一期，經過開刀切除以為沒事卻被告知還要再做12次化療，再怎麼樂觀的人想必都會感到心累，更何況是心思敏感的婆婆，初聽到醫師的建議時心情低落的到處找人訴苦，我從婆婆的聲音聽得出她的哽咽，但我也只能裝作若無其事鼓勵她安慰她，企圖用無所謂來掩飾無常，畢竟盡量放鬆心情才能讓身心回到最平衡的狀態。

上週從母親口中得知妹妹的妯娌在家裡突然心肌梗塞意外離開人世，得年32歲，留下兩位分別2、3歲的幼女，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妹婿也放下手邊的工作協助弟弟處理喪葬事宜，我心中掛念的是那兩位未曾謀面但曾經幾度視訊的小女孩，她們目睹媽媽突然倒地不起叫不醒的當下是多麼慌張？兩位姐妹從此沒了媽媽又該如何是好？我的腦海不斷思考這些問題卻得不到答案，我可以替她們做些什麼事嗎？每每想到這裡又覺得太高估了自己，明明無能為力又憑什麼窮擔心？我只是心疼這兩位小女孩，我不敢去想像她們找媽媽時哭喊的樣子，也擔心在她們目睹失去母親的當下又會對日後的心靈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無常不斷造訪著我們的日常，如此靜悄悄又猝不及防的，令人感到手足無措也讓人悲傷欲絕，或許這就是生而為人必經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