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法國大餐

有一年科部負責舉辦當年的醫學會，醫學會基本上就是醫生們的大拜拜，台灣各地的醫生齊聚一堂，學術演講、論文發表、各家廠商擺攤展示新藥或新儀器、各公司的原廠也會利用一年一度的機會來台灣拜訪客戶、介紹新產品等。

我們當初剛開始人工電子耳的業務不久，原廠來了一掛人，也有參與演講的也有產品展示的，忙呼了一天，最後總要吃個飯甚麼的。

台灣的代理商很海派，這種場合沒在管錢的，面子最要緊，原廠的人和台灣的醫生兩邊都得安頓好，那天就說要請大家去吃法國大餐。

人工電子耳這種東西，醫生開刀很重要，後續我們的調整更是關鍵，於是我們也在受邀請的行列之中。

我沒吃過甚麼法國大餐，不過那種昂貴的餐食我自己是不可能花錢去吃，雖然一整天下來已經很累了，不過有廠商請客自然得把握機會去見見世面。

餐廳其實離醫院很近，用走的就到了。一進到裡面漆黑一片，只有幾桌點了幾盞昏黃的小燈。我覺得我有很大的機會走路會被絆倒。

我們七八個人圍著長桌坐下，能和原廠的人面對面交談的機會並不多，我們剛開始發展這項業務，自然有很多問題要向原廠請教，以為飲食中交換意見是最好的時機。殊不知法國餐廳完全不是業務交談的好地點，吃什麼我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上菜的節奏世界慢，我們其實已經很累很想回家了，每道菜間隔超久下一道才上來，而且交談到一半總會被上菜的主廚打斷，大家都要停下來聽廚師講解食材從哪裡來，如何種植，雞鴨牛豬又如何豢養，食材只取哪個部位，如何珍貴與不易。

最後的甜點是一顆柳丁，廚師一手持插住柳丁的長杈，一手持長劍，高高的在空中把柳丁削了皮，皮還不能斷，然後從柳丁上面淋下烈酒，再從底下點火。藍青色的火舌沿著柳丁皮往上竄燒，火焰熄滅，大家分食那顆柳丁，可能還佐有冰淇淋或是或是糖漿甚麼的，不記得了。總之這頓飯從晚上八點吃到半夜12點。

我用盡我全身的氣力維持清醒走回宿舍。

我自此之後與法國大餐再無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