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疫，我希望世界能真的上了一課

3月17日，美國一家超市。

小提琴家 Bonnie von Duyke 跟 Emer Kinsella 在廁紙被搶購一空的貨架前，奏出一首憂怨的樂曲，那是鐵達尼號沉船之前很經典的一幕。

在原劇中，甲板上所有人都在倉皇地奔逃，可是救生艇不夠，在大西洋的正中央，你可以逃到哪裡去？結果是一等艙的人先獲救，然後是女人和小孩。

而小提琴家演奏的樂曲，名字是：

Nearer, my God, To Thee

《鐵達尼號》是純商業電影，我從來都覺得片中對社會不同階層的人（主要是貧富對立）的表現很平面，世界沒有那麼非黑即白，社會問題沒有那麼簡單。不過貧富懸殊不是《鐵達尼號》想處理的問題，它只不過是愛情故事的背景，所以不需要特別深究。沒想到，多年之後，面對武肺，我驚覺原來世界真的有一些非黑即白的定律的：那就是窮人和富人在大災難時得到的不平等對待。

今天起來，得知加拿大的總統夫人已經康復。前幾天，英國查理斯王子確診，首相約翰遜也確診。老實說，我對於這些名人（而且富可敵國）的健康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他們得到的醫療資源和照料，不是平民可比的。查理斯王子和約翰遜只是有「輕微」的症狀，我想香港人很清楚（而且日罵夜罵），在英國如果你症狀只是輕微，你是不可能獲得 Covid-19 的測試的，如果你開始有武肺的病徵，你只可以留在自家裡，用自己的身體跟武肺博鬥到你完全透不到氣你才可以叫救護車，送院之後才可以獲得測試。連日日跟死神打交道的醫護人員都安排不到測試，那為什麼只有輕微症狀的查理斯王子和約翰遜可以插隊呢？查理斯王子用的還是國民保健的資源（National Health Service，簡稱 NHS）。英國只有8000個呼吸器（ventilator），我相信如果王子首相有需要，他們一定會被分派到一個的。

就我所知，已經有兩個英國人死在家中，一個是36歲的女性，她在家病了多天，丈夫終於叫到救護車，可是來到的急救員看過之後，認為她不是 Top Priority，所以叫那丈夫等情況再差一點時再打電話過來，女士翌日死在自己的床上。另一個是47歲的男性，因為自己不算高危人士（不是老人也沒有隱疾），所以盡量不叫救護車，因為他不想「增加醫護人員的負擔」，三天後他女朋友要找人開門才入到屋，發現他已經死了。

不是 NHS 的錯，他們以他有限的資源，已經做到焦頭爛額了，而且當英國還有華人在網上兜售成箱成箱的口罩、當香港的莘莘學子穿著看起來要比生化人員還要高檔的保護衣衝關回港時，這裡的急救員兩人只分到一個口罩（有口罩的處理患者，沒有的保持 6 呎距離），醫護們都因為沒有足夠的 personal protective equipment（PPE）要崩潰了，他們甚至想罷工。

床位不夠、PPE 不夠、ventilator 不夠、醫生不夠、護士不夠，眼看武肺在遙遠的亞洲肆虐也完全不做好準備⋯⋯這都不是 NHS 的錯，是保守黨在過去 10 多年大力栽減公共開資所惹的禍，之前會主張 herd immunity，一部分是因為保守黨心知肚明，瘟疫一至，已經被削得七七八八的 NHS 一定會招架不住。其實在武肺之前，NHS 已經岌岌可危，可況今時今日？有說保守黨的最終目標是把 NHS 私營化，他們不會一次過賣，而是一點一點、不經不覺地賣，一天醒來，你會赫然發現英國已經行著跟美國一樣的私人醫療保險制度。

在最危難的時候遇上最不濟的政府，英國如是，美國如是。

有一個中學好友在美國當護士，她產假快完了，沒想到一回到醫院就要碰上武肺，中學好友住在西岸，武肺亦有西漸之勢，朋友說之前口罩之類的醫療用品是一次性的，現在是一個更（12小時一更）只可以用一個。之前有紐約的護士因為 PPE 不足要穿垃圾袋保護自己，其中一位護士剛剛過世，享年 48。

星期四晚，英國首相約翰遜帶領國民晚上八時在自家門前為 NHS 鼓掌，這掌聲，大概跟林鄭月娥的眼淚差不多。

星期六，特朗普說約翰遜跟他通電話，帶頭第一句就是「we need more ventilators」，被問到為什麼昨天你才說你不用那麼多呼吸器，今天又找 General Motors 去大量生產呢，特朗普隨即使出他電視節目主持人的口術：「我們生產了不等於我們會用到噢，其實我覺得我們很大機會會用不著的，你知道啦，全世界都在等用呼吸器，我們可以幫他們嘛。」

我心想，你做好自己先吧，為什麼卑微而努力的人要為了這些人去死？

《鐵達尼號》要沉了，船上掌舵的人故然因倨傲和貪婪而釀成大禍，可是，那擊沉鐵達尼號的冰山呢？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是誰養到它這麼大的？

RTHK 《The Pulse》訪問世衛的片段，已經在網上瘋傳了吧，不用我再在這兒多講，世衛一早已經被中國收買了，把中國中聽的話放在全人類的生死之前。

在武肺出現之前，一早已經有人說中國共產黨通過幾十年積極地融入世界的經濟紐帶中，到今時今日，已經成為可以左右全世界的存在。在習近平上台之後，中共恃著全世界都需要他而變得越來越大膽，以前有什麼品牌的代言人說錯了話，頂多是品牌被抵制然後找那個代言人出來道歉了事，今天你會發覺中共對人類言論自由、免於恐懼的自由的箝制，已經滲入到歐美澳紐這些民主國家中。英國校園在中方壓力之下阻撓香港學生的反送中運動，或是要他們噤聲；瑞典的中國領使館多次對當地傳媒說三道四；在德國，則有中國公司請當地的寫手「唱好中國」的疑雲。而且中共不止手握香港員工的生殺大權，他們甚至叫美國 NBA 炒了那個在私人時間在私人的平台上發表支持香港民主活動的聲音的 Daryl Morey。井上雄彥才Like了反送中的推持一下，就連灌籃高手都要被批鬥，未來英國的5G有很大部分會由華為來提供（國家機密地方除外）。中國富強，他們還有能力染指其他國家的政治、人權和言論自由。

《Mulan》由卡通片演變成唱好中國的電影，不知大家還有沒有看日劇？又有沒有留意到日劇中越來越多有意無意地推廣的「中國情懷」？通常日劇都有一 定的樣板，故事中的人物一定會在工餘時間到一家食肆相聚，可以是餐館，可以是咖啡廳，更多是酒吧。之前《無法成為怪獸的我們》中演員去的酒館，天天在介紹不同的 IPA 啤酒，可以知道有人在大力推廣 IPA 酒。《我要準時下班》中年青貌美的吉高由里子天天都要上一家上海菜館吃小籠飽，還大啖紹興酒說很爽（我心想，紹興酒不是用來做飯的嗎？）。剛剛播完了不久的《還是不能結婚的男人》，女主角的律師事務所旁邊開著一家氣功店，女主角在公司門口敲鈴鐺說這是好風水，喜歡一個人享受美食的阿部寬在第一季（2006 年）煮的是牛排，今季（2019年）他用家裡的廚房煮北京填鴨，女生們在家開派對吃的也是中菜，我不是日本人，不過我不覺得日本民間有這麼「崇中」。

不論你喜不喜歡、有沒有留意到都好，那些滲透一早就存在。

WHO 是中國人的，網上越來越多人用 TikTok，波仔說他很喜歡看的 Reddit 已經被紅軍深深地滲透了，Reddit 在去年才接受了騰訊 1.5 億美金的投資，近年有人發現如果說出中共不喜歡的話，是會被大力 downvote 的，當中也出現了唱好中國、唱好習近平的投稿，而且會被 upvote。

不只是香港，其實全世界都賺中國人的錢賺得很開心，而且開心到，對那個地方的任何缺點都採取著隻眼開、隻眼閉的態度。温水煮娃這現象不止在香港發生，西方人回過頭來時，發覺不只是自己的政治取向和言論自由，現在是在切切實實地丟了性命。

很多人，很多人的性命。

現在，中共不止沒有為死去的人感到一點的痛心或抱歉，他們還在粗暴地改寫歷史，如果世界繼續為了賺他的錢而把民主、自由、人權、生命放在一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後這隻越養越肥的怪物，會把世界改寫成怎麼樣？

不覺得恐怖嗎？我覺得好恐怖。

意大利的死亡人數剛剛過了一萬，這是國殤呀。

中國這冰山、這怪物是全世界一起養出來的。

我只能希望大多數人，包括我和我所愛的，還有我那個走在醫療前線的朋友可以平安地渡過此疫。

我也希望，經此一疫，世界可以再次審視要如果面對猶如《千與千尋》裡那隻吃人的黑色妖怪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