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快四十岁了，可我这一生，几乎从没和母亲外的女人有过肉体上的接触。

我的家庭和我一样孤独，从小是母亲抚养我，我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或者，有时我会想：我有父亲吗？可能我是母亲某一天里，抽了一支烟，回想她悲苦的、孤寂的过去，就和这种生理和心理的剧痛性交而把我生了下来。

我仍记得小学的时候，母亲帮我洗澡的场景。她把我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扯掉扔在洗手池，然后把我拉到淋浴头下。

开始出来的是冷水，我缩成一团，抬起头看着母亲。母亲说：忍着，一会就热了。我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连怨恨都看不到的眼睛，好像里面是麻木的生活，好像我的存在于虚无的父亲，就在那里面维持着一座环形机器运转。

关于我母亲的记忆，我上大学后似乎一夜之间全忘了。除了这次洗澡的记忆。她的过往我从未过问，因为她更像是我的设置完毕的抚养机器，别人母亲的影子，她一样也没有。

她没给我爱，我也就不会去爱。

但青春期的生理反应，那些激素和荷尔蒙的流转，让我对同龄女孩产生了不可对抗的感觉。

我知道那绝对和爱没关。爱，是个什么玩意？我再没机会去理解：母亲在我大学时就死了。可能其他所有人都知道，但我不会。我只感觉到我下体的所有运动，它的勃起，它的萎靡，它的不由自主，它的亢奋和痛苦。

下体成了连接我和同龄女孩的桥梁。我在夜里奋力记起她们的面孔，然后是她们的名字，她们笑起来是个什么样，有没有酒窝，有没有顺手撩头发，头发有挡住她们意味着爱的眼睛吗？

我在夜里，好像我是整个充满恨的世界，用生理冲动和恨意维系着这个世界的生长。在我对她们的印象里，我套弄我的下体，一次又一次，筋疲力尽。我在这过程中大喊大叫，我呼她们的名，我叫着我要操死她们，操死我自己，然后我自己死了，世界也就死了。往往我宣称世界已死的那一刻，我也就把一股白色的液体弄了出来，它们溅到床单、墙壁、地板，我不在意。它们就是我每个夜里的恨意所在。但过后我还是重新有了恨意。我更加痛恨我的睾丸和身体，它们一次次折磨我。

我知道我会等来改变的那一天，我也等到了。就在半个月前，公司来了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女孩。

她全身满是青春的痕迹，可能也有爱的痕迹。我坐在工位，时常想象她在我身下呻吟挣扎。她要用手扇我的脸，放声大喊，她要拼了命拿手肘把我往外顶，我就把她的黑色包臀裙撕开，任由下体逼近她的下体，桌面的纸张全都散落地上，有几张盖着章的纸被她的身体折皱，她哭泣着叫我放了她。

她渐渐没了力气，她就哭泣着，双腿不再乱晃。她就那样像块木头，我学着黄片里的人，就那样操她。然后她要按照我的思路，突然感到愉悦，因为这身体的、没有爱的愉悦而欢快呻吟。她要对我说：嗯，再来。我要对她说：我不喜欢你，但我就是要操你。

这些想象持续了一个星期，当我把双手放在工位键盘上，这些画面和声音就充盈在我脑子里。我好容易挤上地铁，掀开被子躺上床，我都会想到和她的性交，或者说是我对她的性交。

她有个恋人，我只见过一次。那时在离公司几公里远的商场门口，我坐在门对面的长凳上，远远见到他们俩亲昵，互相搂着在门边上自拍。

那些改变就要来了，我有所预感。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改变，我只知道我要跟着我的躯体，跟上我的激素瞬间所朝方向去做，无论做的什么。

我会在她下班后跟着她。看着她婀娜的姿态，她习惯右手微伸，关节上提着她的小包，她的臀会一伸一缩，随着她左右脚交互迈出变动着形状，黑色包臀裙把那线条显露出来。她不知道我一直调动我老化的身体，去感受那些青春的流动和生长。

她住在一座偏僻的公寓里。

我注意到她是独自住在那。而那间屋旁的其他屋子，门上都积着灰，许多次我在那层楼停留，都没见有人进出。

往往进了屋就不再出来。我便会把耳朵贴在银色金属门上，我想聆听她的芳华和她似乎充满爱的日常，我对她的一切满是兴趣。屋内只有她的嗓音，我更断定她孤独而乐观地在这间屋子活着，过着重复且美妙的日子。有时她会大声打电话，她好像在高声对另一头表白爱意，她说我爱你，她说我做了你爱吃的菜哦，她还说明天晚上好吗？明天晚上过来我家，我做给你吃。

她打电话约第二天晚，我就尾随她来到那一层楼，在楼梯等着来客。那一晚没有人来。我趴在门上，听见她说你放我鸽子。也许对方真的耍了她。

这件事像浪一般，一次次冲刷着她的日子。我几次听见她说几乎同样的话，而几次我都没见到有人到她家中。

我就更加肆意地用我的躯体记录她的生活。我隐约记下了她喜欢的着装，上班一定是黑色包臀裙和黑色高跟鞋，下班有时是露背连身裙，有时是当下流行的露脐背心加宽脚长裤。

我知道她喜欢吃包菜，而电话另一头，或许是她的男友，喜欢吃红酒牛肋。她在电话中说了几次红酒牛肋，真是新奇的菜名，可那个人一直不来。

她给予我的讯息，足够我在一张板写满、贴满，成为一道靓丽风景线。

——————EB· Nachtstück

【短篇故事】鱼缸里的情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