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靴子
獨處的能力是一種流動的能力,在情緒的暗涌中如同一葉漂浮的小舟時高時低。
大概在我才16歲、和要好的同學交換心情隨筆的年紀,有一個女孩就已經在我的筆記本上寫下這樣一句話,大意是,培根曾經說過如果痛苦有兩個人分擔,那麼每個人就只有半份痛苦,不,培根太天真了,痛苦只能從自己的一個肩膀換到另一個肩膀。
總是有一些不爲人知的壓力和困難你沒有辦法傳遞,沒有人可探討,沒有同情可獲得,沒有意見可徵詢,你留守在寂靜的空間裏,眼看著寂靜把你一點一點吵醒,寂靜在你的耳邊尖叫,寂靜刺穿你的耳膜,寂靜把你擊穿。這時你體驗到,什麼是爲米蘭昆德拉所說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其實也沒有關係,我也很清楚,有些荊棘只能我自己跨過,有些岔路只能我自己選擇,有些後果只能我自己承擔。於是我懸停在半空,不知其所以然,我是鎖在時空膠囊裏的風箏,等待星際的旅人越過無數條時間線來解開我的枷鎖。但現實生活沒有神秘博士,我也沒有魔法,糟糕的事情總會一再發生,而我們甚至沒有觸及糟糕的下限,生活不總是一再如此嗎,難道到了現在你還沒有明白。告別那些所有的少年悽美,所有的親子困擾,所有的情與愛的糾葛,所有的夢與痛的傷口;告別所有的第一世界煩惱,所有文謅謅的疼痛,告別它們作爲一種成人儀式,從今天起,倘若你能有餘裕仍被這類煩惱纏繞,大抵是一種你與生活之間的撒嬌。你不配擁有第一世界煩惱。路只會越走越窄,而你沒有動力和魄力停下來,沒有做決定的勇氣,你沒有任何屬於生命力的美、身爲人的珍貴的東西。
我被慣性囚禁。我被可能性囚禁。我成功錯過所有的光,在暗處拾起一根羽毛。然後獨處的我爲我冰冷的屍體合上眼睛。它沒有力量,沒有勇氣,沒有靈魂,是一具美麗的殼。獨處的我的我的繃帶。獨處的我是我的棺材。獨處的我是我的過去與未來。
當然問題並不在獨處,你我都心知肚明。當問題被說出口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死了。
一切就是這樣的,穿靴子的貓躡手躡腳地從所有歷史中走過,穿靴子的貓欺騙了國王、貴族與魔鬼,狡黠者能夠獲得幸福是一則童話,而當它聽到它另一隻靴子落地的那一刻,它便知道,它的死期到了。
穿靴子的貓,在童話中得到了財富,當上了領主,而它將死於靴子落地的一瞬間。
而它在等待靴子落地的聲音。在那一聲巨響之前的寂靜裏,它的人生一動不動,並無數次死於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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