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身体的极限
我常常在思考自我与身体的极限,而思考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对自己的身体根本不了解,或者说了解得足够晚,以至于到现在(接近三十岁,甚至我离三十岁比距离十八岁更近)我还在学习接受我的身体。时常在羞耻与痛苦中获得隐秘的快感,而我羞于承认。在洗澡时,我都很少研究自己的身体,我感到无可名状的恐惧。而一想到我拥有子宫,我与生俱来拥有繁衍的权利,我更不敢想象,我珍惜这项权利,可以说“天赋母职”,但我更想毁掉它,因为我承受不起这样的重量。
只有在月经期(是的,月经,不是大姨妈,不是“那事儿”),我强烈意识到对我的诅咒,流出那么多的血,我却依然活着。对于我的第一次月经来临的那一天,我还记得,这是我的“处女之夜”,我从此不再是女孩,我可以行使我生育的权利/权力,既是权利也是权力。
我陷入无数的回忆中。在上海的女性主义展览中,我听完“女权博主”的讲座,参与讲座的90%都是女性,于是散场后这一层楼的女卫生间大排长龙,而男卫生间空空荡荡,无处发泄的“愤怒”让我呼吁女孩子霸占男卫生间,除了像男人们一样侵占女性的生存空间——模仿他们令人厌恶的“侵略性”,我想不到还能做什么。
当时我发在朋友圈的原文是这样的,那一天是2021年5月2日。
予她同行:从劳动到创造
与其说从老师们的对话中收获到什么,对我冲击更大的反而是提问环节。学院派的女权主义者与基于现实主义的女权的对话令我怀疑真的能“与她同行”吗?“天真”的学者仿佛在用阶级问题来“掩盖”性别问题,如此激烈对抗乃至分裂的现实并不是由激进女权造成的,而是现实本就如此撕裂——更甚于美国的两党之争。伍尔夫说,女人是没有国家的,甚至连冰岛都不敢说已经达成男女平等。学者们确实很难“接地气”地与“基层”女性达成共识,活在象牙塔里确实很难不天真,这并非对立,而是横亘在各阶层女权、女性之间真实的矛盾。
ps:“空谈”三个小时女权落到现实才发现如此可笑——就在对谈的展厅旁边的卫生间,女厕所前大排长龙,忍不住探头观察隔壁空空荡荡的男厕所,噢,真棒,两倍不止大的空间,甚至还有两个小便池。今天做的最“女权”的事情——引导女孩子们体验一把高级男厕所。试想如果你想改变这一个举办女权艺术展览的美术馆的一件小小厕所,你需要打多少个电话?花多少精力?下楼一看,馆长也是一名女性,瞬间觉得这三个小时的谈话在现实面前有点可笑。自说自话的女人们,第二性的女人们。
我时常感到观念——所谓的女性主义、女权主义观念,将我和我的女友们分离(甚至还包括我最亲密的家人,我的妈妈、我的奶奶),我的在这段光谱上的位置不断偏离——这取决于对照组是谁,在女同性恋的女友面前,我时常会为我爱过男性、当时有男友的状态而感到羞愧(就好像我在更有品位、更有知识的人面前感到羞愧一样);在没有恋爱或从未恋爱过的女友面前,我依然感到羞愧,我认为我屈服于自身的欲望,我无法为我的信仰做出抗争(是的,有这么严重);在关心、担心我恋爱时受到伤害的女友面前,我仍然无法自洽,我选择和一个像所有男人一般“理直气壮”作为第一性活着的男人恋爱——而他的不自知、他的自觉无意中“伤害”过我,我不敢再开口谈论一切。
而在有稳定的男友的女友面前,我偶尔自觉“高人一等”,而这样的想法更令我羞耻,我以为自己是最激进的,实际上我是在“厌女”,我和我批判的爹一样爹味,并且爹了我明明最深爱的和我作为同类的女性,我在反思,我想去理解所有女孩——尤其是我最珍惜的我的天才女友们。我无法自处,以至于痛苦。我要学习夸奖,我要学习宽容,我要学习换位思考,我要学习收敛我的ego,我要学习善良。
文字是巧言令色的,我不自觉地也在用文字美化、矫饰、伪装我的行为,我习惯去自我剖析,这带给我一种自我折磨的快感,我习惯去剖析他人,这让我感到难过,为什么我如此尖酸、刻薄。
有时我选择当一只鸵鸟,将自己的头埋进沙砾,假装看不见一切,试图切断一切连结,我以为我可以不书写、不思考、不沟通、不流泪,但我发现这些也许可以控制,而每个月我看到我流的血,意识到我做不到,流泪、写作和月经都是我的本能,如同爱一个人、恨一个人,我不想克制,而是改造我的写作、我的行为,变得更好——有助于达成我的愿望: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自由以及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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