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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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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

原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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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放逐的不仅是记忆,还有遗憾。

叔叔

有时,他坐在浓重的树荫下,抽着烟。上升的烟雾把他的脸熏得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下巴青色的胡茬。眼睛盯着远方的山岚与碧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来,长大之后我才明白那种情绪叫做什么—乡愁。

我先于课本一步领悟到的「乡愁」,是他教的我。

多年之后,我因为职业之便搭上了归乡的巴车。因为昼夜兼行,疲于应付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我顺其自然地回应了睡魔的期待。

归乡的第一件事,我便马不停蹄地往对面的山上跑去,山中小径难走,因多年无人造访,荒草丛生。我一边拿树枝扒开连绵的荒草,还得提防出没的蛇虫蝼蚁。

小小的坟墓在风中有些寂寞,周围立着一圈荒草,长着不知名的花朵,像一圈新鲜的花环,围绕着这个坟墓生长。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坟边荒草已经荣枯十载。

石碑无声地伫立在墓前,像张名片。碑身古旧,篆刻其上的字在风吹雨打下已分辨不清,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字体,依稀可见刻字的人笔力豪横,任凭岁月侵蚀。

我对这块石碑并不陌生, 这块墓碑上的字乃是我父亲亲手所刻,刀功深达石碑一尺,可见当时他痛失挚友的悲痛心情。将对挚友的遗憾和送别全部寄托于这方石碑中,是父亲对他未能免俗的结局的遗憾。

遗憾的是,任由人的笔力多么强横,终究在无情的岁月中败下阵来,这块墓碑便是最好的证据,提醒着我。

我至今记得下葬的那天,刻好的石碑摆在泥泞的地面上,伤痕累累的身体像一具饱受折磨的大体老师,被大雨淋湿的样子像是在哭。大人们都穿着黑色的丧服,手里举着一把黑色的伞,雨丝漫天飞舞,打在伞面上,四周静得只能听见“啪嗒啪嗒”声。大家在保持相同的沉默这件事情上,出乎意料的默契,等待着葬礼的结束。

伞面彼此相连,放眼望去,有如一片绵延的阴影,黑得如同鸦羽。没有人说话,大家用同一种心情目送棺材下葬,落在新挖的坑洞里,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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