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活動｜難忘的味道】沉澱

<question>
<人死後，如果他們曾做過的事沒有被人以物理方式記錄下來，例如煮食的秘技、又或是不外傳的食譜，會不會因為生命的消逝而就此失傳？>
</question>

熟練地把油加進鑊裡，根據鑊的種類選用最適合的加熱方法，下蛋，在蛋半熟時倒入米飯，炒勻，調味，裝碗。看著那個明明是我的搭檔，卻又不熟悉的身影在廚房的通道間游走，過去十分鐘左右的事情再度浮現眼前：

「你應該餓了吧？我炒個飯給你吃。」

一句普普通通的句子，在不太普通的時刻被說出。那個時候，我還不太瞭解解讀靈魂碎片是怎樣一回事，對之感覺就只有新鮮好奇，令我沒能一下子理解到眼前的是某個人的前世。就只有呆呆點頭，然後看著那個身影帶著溫柔卻悲涼的微笑起身走進了廚房，我才驚覺自己令他覺得自己嚇倒了我。

真失禮。我帶著歉意走到廚房門邊，看到了他熟練地把油加進鑊裡的瞬間。

曾聽人說過
<list:dialogue>
<d:蕃茄薯仔湯，有什麼好特別的？不就是把所有食材丟進鍋裡煮就好的東西嗎？>
<d:蕃茄薯仔湯好難煲得好，會喝起來跟水沒兩樣。>
<d:為什麼你煮的蕃茄薯仔湯特別美味？>
</list>

金黃色。

眼前的是一碗金黃色的炒飯。看起來每顆米飯都被雞蛋包裹，沒有多餘的油，卻在光線不足的房間裡看起來閃閃發亮。

「嗯⋯⋯炒砸了。」

他扁了扁嘴，說著把裝了半滿炒飯的碗遞給我，「不過味道應該沒問題，嚐嚐看。」

在接過碗的頃刻，彷彿看到向我遞碗的不是搭檔的，而是一名飽經歷練的廚師的手，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傳來。

細看之下，才發現那是完全沒有加配料的純蛋炒飯，它的香氣一直在刺激著我的神經。我提起筷子，夾起的炒飯沒有散落。入口的，除了蛋香和米飯的香氣，更是半脆的焦香口感。不知名的回憶瞬間將我淹沒，

<flashback:file source=unknown>
清澈的棕橘色湯汁上浮著美麗的橙紅色油花，碗底沉著厚厚的薯仔塊與蕃茄，是我所愛的人煲的蕃茄薯仔湯。
在碗面徐徐上升的熱空氣下，我狠狠地喝下一大口，險些沒燙到舌頭。
「好燙好燙⋯⋯好喝！」
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從戰戰兢兢變成滿足自信的笑容，我揚手向嘴扇著風，吹著沿碗邊昇起的熱氣，再次把美味灌進嘴裡。
「昨天帶去公司的那兩大壺湯，在一分鐘內就被那群化骨龍給消滅了。他們還問為什麼你煮的蕃茄薯仔湯特別美味？」我把碗遞給他。
「嘿嘿，謝謝。」他接過碗，幫我再續一碗，「我比較常聽到的反倒是『蕃茄薯仔湯，有什麼好特別的？不就是把所有食材丟進鍋裡煮就好的東西嗎？』之類的話。」
我點頭表示我知道。「在他們討論時也有提到『蕃茄薯仔湯好難煲得好，會喝起來跟水沒兩樣。』。」
「不同的食材會跟不同的食材、煮食用具甚至氣溫濕度產生化學作用。不同的先後次序也會做成不一樣的化學作用。」他滔起一勺湯，讓我看到油花。
「就像煲蕃茄薯仔湯時，要先用鹽水煲薯仔再加食油加蕃茄。不然薯仔不加鹽不會鬆軟，蕃茄不加油不會出色。」
</flashback>

以及，當時那個「我們」最後的瞬間。

「好吃嗎？」

回過神來時發現他問了這樣的一句，戰戰兢兢。看著我的眼神是一種可以觸動靈魂深處的熟悉感與愛。我看著他——又或是我搭檔的臉——沒有任何一片思緒得以化成可言之語，直至重拾感知。

「好吃。」我說：「真的很好吃。」

「那就好。」他筆直地看著我，釋懷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不捨亦然：

「這輩子⋯⋯好好地活著。」

幾秒後，搭檔回到我的身邊。兩人相視默然。

「有必要這樣派洋蔥嗎？」搭檔說。從紙巾盒抽出面紙。

後來，我遇到了這樣的一個人。

「煮食時，不同的先後次序會做成不一樣的化學作用。」

他不是什麼名廚，而是一個創作者。但他總喜歡教我怎樣煮蕃茄煮薯仔。

「薯仔不加鹽不會鬆軟，蕃茄不加油不會出色。」

在吃到他煮的飯餸時，總會使我想起那碗炒飯的味道。

今天他煲了蕃茄薯仔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