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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拉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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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杨

阿布拉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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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在县城读,离家三十里遥。村人不大讲公里,讲里。大概农村终究太小,在没见过世面的村人面前又太大,如果讲公里,那一里路就不好描述。0.5公里自然不太合理,半公里听上去也奇怪。

话说那时候,三十里对我来说是个遥远的距离,每周往返一次,仿佛跋涉万水千山。在城市里摸爬滚打多年以后,再回家乡,就感叹,这不就十五公里嘛,我平常上班单趟还得三十几公里呢。

自然还是交通工具的原因。开车在不存在拥堵情况的农村地区,十五公里就是一溜烟的事。

但那时骑车,加重的永久凤凰飞鸽一类。也有轻便车,对我不适用,因为去时后座得带馍,老大的锅盔好几个,是一周的口粮。就说这老天也不长眼,去时要载货,偏偏是上坡。我读高一时15岁,还没长全活,那车高马大,差点够不到脚踏板。有些更矮的孩子,真的够不到,便练出了绝技,我们叫“摞脚踏子”,脚踏板在高点时使劲踩,低点够不到了就摞下由得它去,看它还回不回来。这种骑法在下坡时可以风生水起,上坡时就很难,再来一股逆风,只能下来推了。

如今想来,那时和县城的孩子一比,除了上课时坐同一个教室,听同一个老师,其它时候都像身处两个世界。人家天天回家找妈,吃的热菜热饭,我们村里孩子只能啃冷馍,最多打壶热水来泡一泡。人家每天晚上睡在自己的房间,自家床上,我们只能挤宿舍的通铺,褥子下是柴草,一个人长虱子,全宿舍都难以幸免。

那时也没看过汪曾祺,不知道怎么就学会了随遇而安,情绪稳定得令如今的我诧异。

大概就是情绪太稳定,没有太多想法,并不记得那些来来往往的路上都飘过什么思绪。可能回家时一心猜度老妈做了什么饭,肚子咕咕响,恨不能翼生双翅。老妈知道我苦冷馍久亦,知道我饿着肚子,总是尽量多做。于是一锅热面常吃到扶墙,以至于无法消化。

那怕三十年后的现在,老妈做面条也仍然会做出几倍的余量,我却再也吃不下多少。她总说,我忙活了那么久,你才吃了那么点。我说那你下次别忙活了,不就一碗面嘛。

她一定很怀念三十年前,每个星期六的下午,她摞下地里的活,回家花几个小时,做一大锅面,不用她说,从学校回来的孩子,如狼似虎,埋头苦吃,吃完一碗,再添一碗。

那三十里路的两边,当年是一排白杨,树干笔直,有风时树叶哗啦啦响。有些春天的有些时候,走过树下会伸手折一段枝条,摘掉树叶,双手拇指和食指配合,一点一点轻轻拧转树皮,将白色的枝条脱出,留下的圆筒状的树皮,便能吹出虽单调却悠长的哨音,我们叫它“咪子”。

我小时候以为,白杨天然是家乡的产物,家乡和白杨是共生的事物。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白杨不见了。如今道旁是柳树,柳枝婀娜,自然很美,于是我很久没想起白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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