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库曼斯坦人民委员会兴废小识录

当地时间2023年1月21日，土库曼斯坦的两院制国民议会（Milli Geňeş）召开联席会议，根据前总统、上院议长别尔德穆哈梅多夫的提议，对该国政治体制再次进行变更。

（1）将两院制议会恢复为一院制

2020年，时任总统库尔班古力·别尔德穆哈梅多夫批准宪法修改，建立两院制议会。新的议会称国民议会（Milli Geňeş），由上院——人民委员会（Halk Maslahaty）和下院——马吉利斯（Mejlis）组成。

上院人民委员会由56人组成，其中48席由5个州和首度阿什哈巴德市选举产生，8名由总统任命。前总统可自动成为人民委员会的终身委员。如总统无法履行职责，人民委员会主席可以代行总统职权。下院马吉利斯由125名代表组成。

当时外界普遍认为，这是时任总统别尔德穆哈梅多夫为将总统之位传给儿子谢尔达尔而做的制度性安排。2021年4月14日，别尔德穆哈梅多夫被推举为人民委员会主席；2022年3月19日，其子谢尔达尔顺利继任总统。

虽然角色只是上院议长，但别尔德穆哈梅多夫仍频繁活动，甚至直接会见外国元首，一时之间大有“天有二日”之相。可能老总统亦感觉此角色在权力行使上存在诸多掣肘之处，于是便有了此次调整。

调整之后，两院制议会将恢复为原来的一院制，即马吉利斯（Mejlis），而人民委员会得到升格。

（2）人民委员会成为“人民权力最高代表机构”

人民委员会（Halk Maslahaty）在土库曼斯坦历史上是一个几经沉浮废立的机关。

这个机关的建立，可以追溯到1992年的第一部《土库曼斯坦宪法》。这部宪法便已规定“土库曼斯坦人民委员会是人民权力的最高代表机关”，在某种意义上是对前苏联时期最高苏维埃的移植。

这个机关的成员由总统、议会议员、最高法院院长、最高经济法院院长、总检察长、内阁成员、各州、市、区等地方主要负责官员和每个区由人民直接选举的人民代表组成，是一个由总统掌控的超级机构。

职权也是极高，具有“修订补充宪法或颁布新宪法”、“实行全民公决”、“制定国家经济、社会、政治发展基本方向的提案”、“宣布战争与和平状态”等7大权力。

2003年宪法再一次加强了人民委员会的权力，除了是“人民政权最高代表机关”，还加了句“行使最高国家权力和行政权力”。组成人员也有扩大，成员多达2507名。

职权从之前的7项增加为12项，其中一项职权特别提到“宣布某些非法行为为叛国行为，宣布被判有罪和被判犯有此类行为的人为叛国者，并决定是否批准对其判处无期徒刑的特别处罚”。分析认为这是尼亚佐夫对2002年遭遇暗杀企图的反应，前外交部长鲍里斯•希赫穆拉多夫被定为主谋，最终被人民委员会定义为“叛国罪”并批准对其处以无期徒刑。

除此之外，宪法还设立了“人民委员会主席”一职，任期5年，有权召集人民委员会会议（总统同样有此权力）。而在1992年宪法中并没有这一职务，而是规定人民委员会的工作“由总统或人民委员会内部选出的任何一位成员负责领导”。

分析人士认为这是尼亚佐夫为自己留的一条退路，虽然他已是终身总统（1999年12月第5届人民委员会、长老会议和民族复兴运动联席会议决定其为终身总统），但如果未来有一天主动或被迫辞去总统职务时，还有“人民委员会主席”的职位可以供其继续把控权力。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2006年尼亚佐夫骤逝，别尔德穆哈梅多夫继任。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总统花大力气清除了尼亚佐夫个人崇拜的遗物，在2008年再次修宪时，尼亚佐夫时代的最高权力机关人民委员会也被取消了，其职权被分给总统和议会。当时还被外界视为推进三权分立的改革之举，而别氏曾热衷于此类包装。

与此同时，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建立了一个名为“全国长老会议”的“咨询性”机构，由首都和五个州各100名长老组成。这个机构并不存在于宪法中，但在实际运作中却时常“越俎代庖”，成为总统意志的传声筒。例如在2016年批准宪法修正案草案，废除总统候选人的年龄限制，这一修正案后来由立法机构通过；讨论并通过《土2018-2024年社会经济发展规划》等，还有观点认为，总统在推行一些可能不受欢迎的政策时（比如取消电力、天然气的免费国家补贴），长老会也会扮演一种提供民意支持的角色。

不过在2017年，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又取消了全国长老会议制度，转而复活了人民委员会，作为“代表土库曼斯坦民众利益的最高代表机构”或“国家大政方针决策最高机构”，成员人数有1400多人，总统表示“这一变化将使不同年龄和不同社会阶层的公民能够参与政策制定”。

在接下来便是2020年人民委员会的“上议院化”，与上一次被取消时一样，这次伴随的也是看上去更加“民主化”的宪法改革。

但权力运行的事实证明，对于别尔德穆哈梅多夫来说，他始终需要人民委员会这样一个凌驾于其他机构之上的超级机构来稳固并行使自己的权力，这也是人民委员会“两废两立”的原因之一。

这次恢复人民委员会的托词，是“综合考虑土库曼人民在国家建设领域积累的长期经验，基于祖先的崇高传统，为了确保普通民众参与通过最重要的社会政治决定”。

而根据新的宪法修正案，人民委员会恢复到了“人民权力最高代表机构”的地位，这次还设立了一个主席团作为常设机构，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则成为人民委员会的永久成员。而他的总统儿子也签署命令，任命他为人民委员会主席，从而形成了某种类似于“训政”的权力结构。

土库曼斯坦政治评论员兼分析师Kumush Bayriyeva认为，此举反映了“别尔德穆哈梅多夫的自我膨胀，他对议会上院主席的角色不满意，而是想扮演国家精神领袖的角色，并通过人民委员会来严格控制所有其他政府部门”。

（3）别尔德穆哈梅多夫被授予“民族领袖”称号

除了巩固权力，别尔德穆哈梅多夫还提升了对他的个人崇拜水平，除了Arkadag（保护者）尊号，这次又被授予“民族领袖”的尊崇地位。

于是前总统的名号变得越来越长，在宪法修正案中被称为“我们时代的伟人、土库曼斯坦的英雄、土库曼斯坦荣誉长老、人民的保护者、亲爱的库尔班古力·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其民族领袖的崇高地位在法律上得到承认，是土库曼斯坦人民委员会的永久成员”。

这一举措在中亚国家中并不罕见，哈萨克斯坦的纳扎尔巴耶夫早在2010年就被授予“哈萨克斯坦首任总统——民族领袖”（Elbasy）的头衔，并通过《首任总统法》获得诸多特权。（不过该法在2023年1月11日已经正式废止，宪法中关于纳扎尔巴耶夫特殊地位的条款也被删除）；塔吉克斯坦总统拉赫蒙，在2015年被授予“和平与民族统一奠基人、民族领袖”的称号，并且作为民族领袖连任总统次数不受限制，而他也被认为很有可能将权力传给儿子鲁斯塔姆·埃莫马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