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伊甸园圣战

据传说，Adam（亚当）和Eve（夏娃）并不是上帝首先制造出的 2 个人——实际上，他首先制造出了一大堆来，把他们安置在伊甸园里面。结果这些人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因为生活习惯、饮食口味甚至宗教信仰开始自相残杀，在上帝去天池钓鱼打了个盹的功夫，这些人们就已经自相残杀殆尽，只剩下一堆狼藉的尸体、血肉、骨头。上帝只好从骨头堆里面扒拉出一些还能用的，制造出了亚当，然后取亚当的一个肋骨制造出了夏娃。同时为了防止真实故事情节危害小孩子的心灵，细心的上帝还从《圣经》里把前面一段悄悄删去了，所以今天我们都以为那两位是首先被制造出来的 2 个人。

不好意思，以上内容完全是我编的。不过最近也正在发生类似的人类自相残杀的事情，就是网络暴力——在今天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一些粗鲁和素质低下的家伙按自己的喜好发言、丝毫不顾及别人感受。最糟糕的一点是这些网络暴力者往往是成群结队的，数量还相当巨大，当然也可能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没有那么多；反正对于网络暴力的对象来说应该够吓人的。

我们和自由主义者都常说：公权力下场，总没有好事儿。不过对于整治网络暴力这一块儿，公权力倒是没有添乱，因为他们除了偶尔抓几个典型吓唬人之外真的什么都没干（这很容易推断——如果每次网络暴力相关的案件都会出现在新闻上，那说明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很“新”的，在日常生活中不常有的东西）。好吧，既然公权力没掺和，我们能不能仅靠社区内部规范——也就是一些朋友特别喜欢的“自治”——来解决网络暴力问题呢？

实际上，在有些地方确实可以，但是大部分地方不行，因为互联网不是一块铁板，它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糅合体，各个冲突甚至互斥的群体构成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社区，它们自然而然的就有多种不同的价值观，在 A 社区被以为是坏的、不符合社区价值观的事情，在 B 社区可能就反过来了。这样看，通过划分成块社区形成各个小群体来维持和谐的方法看起来还不错？只要大家都偏安一隅互不来往，就不会有什么大的冲突了。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某个知乎问题：如果一个家伙在国境线附近晃悠，但是他被某个恶意的实体绊了一跤，不小心越过了国境线，算不算非法入境？当然现实中的情况不会让这么愚蠢的事情发生^[1]，但是互联网上的情况大不一样，这是一块充满疯狂的奇迹之地。社区的边界和国境不同，国境上面有一些神经兮兮的卫兵，有红线或者黄线以及宽的隔离带，总之你一看就知道那里不能随便走；网络上的边界就……请允许我用一种矛盾的文学来形容，“有，但是不总是有，也可以称之为是没有”，或者说，你会大概知道边界在哪里，但你不能具体地定位它，为了防止越界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索。然而，即使你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试图离你社区的边界远远的，有些时候这些该死的边界却自己动了起来朝你逼近了。

一旦边界之间碰撞，通过划分成块社区形成的表面和谐景象就立即被打破。举个例子，前两年的“哆啦 AV 梦”事件。

如果我们抛开国家相关法律法规，事件中的作者一开始其实没做错什么，他只是画了一个在小圈子里脍炙人口的作品罢了，但坏就坏在他画得太有意思了，结果被一些不懂事的家伙传播出了小圈子搞得众人皆知，这下飞来横祸，他的账号完蛋，人也被抓了。

我们应该谴责“引流小鬼”？还是希望小圈子作者别创作出太有意思的东西？省省吧，这只说明一件事：在“主流”文化圈周围围绕的众多小圈子根本不代表和谐，因为它们总是互斥，而且一旦和主流碰上就要大出血乃至彻底完蛋。

互联网啊，互联网！这里真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与来自世界各地、相隔几千几万公里的人和谐讨论友好互动、激情对线互相辱骂、甚至通过社工库机器人查询彼此的户籍。好吧扯远了，我只是想说互联网大大拉小了（这句话可能有点语病但是请忽略它）人们之间的距离。而且每一个个体之间在互联网层面上几乎是完全平等的——除了一些该死的社区管理员之外，所存在的只有一些原始的权力结构和争斗方式。更妙的是，这里的资源还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无限地再生，如果忽略那些下头的版权垄断家伙们的话，一切就都完美了，甚至说堪比伊甸园也不为过。

如果将互联网比作伊甸园，我们就是刚刚步入伊甸园的第一批人类，网络暴力就是我们为了维护自己生活习惯、宗教信仰、饮食口味甚至游戏的习惯发动彼此之间圣战的方式。人类自相残杀的事情在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但是在互联网上发生的这种自相残杀现象尤其特别：例如，在中东发生的内战我们会说起因是当地的“宗教冲突”或“民族矛盾”，在非洲和拉丁美洲发生的屠杀我们会说源于“贫穷和种族歧视”，但是互联网上的圣战和互联网本身却没有任何关系，它们基于的是现实中人们的矛盾——地域矛盾、民族矛盾等等，互联网拉近他们距离的同时，让这些矛盾碰撞摩擦激化，最终产生割据和圣战。

问题在于现实世界并不完美，互联网却太完美了。带着在现实世界中的生存法则进入互联网这个伊甸园的人们无法容忍咫尺远近的他人，又无法阻挡诱惑，就必然引发战争。我们应该责怪互联网“引诱”现实中的人们变得极端，还是责怪容不下不同意见的偏激的人们破坏了互联网这片净土？事实上，“责怪”本身根本就没用——如果你对环境不满意，你能采取的最有效措施就是亲身着手去改变它。

但是不要误会，我不是叫你去呼吁和平共存，是叫你，作为一个可能是自认为比网络暴民们清醒的人，为了自己坚持的观点和信念去参加他们的圣战：现实生活中在大战前夕试图通过妥协和呼吁维持和平的家伙们最终都成了小丑。当战争不可避免，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必须参与其中。

如果你认为那些在互联网上铺天盖地的特色怪异左派、皇汉、种族歧视、地域歧视、仇女仇跨、没有底线等等的群体是错误的，很讨厌，把网络环境搞得乌烟瘴气，简直令人难以忍受，而且你希望改变这样糟糕的环境，你就应该拿起手中的键盘与他们作战，表明你自己的观点和立场。这一步尤为重要，因为意识形态战最关键的部分并不是诋毁对方，而是建立自己的体系；要想取得进展你不能只是“谴责”，你需要告诉其他沉默的观众们，互联网应该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地方，看看如今被这些混蛋搞成了什么样子。

可能有的读者会认为在庞大的网络巨魔群体面前，任何试图改变的人都根本没有胜算。实际上这涉及到一个哲学问题：人类到底是天生的混蛋，还是被后天遇到的混蛋们改变成那样的？如果你认为人性本善，被后天影响才有了恶的一面，那这场将乌烟瘴气的垃圾场改造成原本的伊甸园的互联网圣战就是必胜的，需要的只是时间和付出努力。

……哦，我差点忘了。如果你认为人类天生就是一群混帐、狗娘养的，无可救药的家伙，请不要把本文以上的任何内容当真，它们对你没有价值，除了可以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话：“你看，那群搞笑的左逼又写了一篇不切实际的疯话出来。”

注：
[1] 当然，我的意思是在一个“现代国家”中不会发生那么荒唐的事情。如果不是……祝君好运。

作者：创伤后应激综合征

封面由 AI Midjourney 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