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五万——☠虛噬罐頭☠地域的單向通信☎焚香\|/
癡心相信他會回來,所以焚香。
母親責難、鄰居以怪異眼神議論,他並不在意。
那是孩提時結的親;16歲那年,他去上海,就此音訊全無,回來台灣,剩下的是骨灰罈。
師傅跟他說:「焚香吧。在家裡點滿香,他會回來的。」
也有師傅說:「放下你的執念吧,他會無法投胎的。」
室內被香燻得橘黃,壁紙起皺,泛出奇異的橙光。
他的眼睛出血;他不吃不睡,凝視著骨灰罈和牌位。
他終究偷走了這個罈子,妄想那個結親的人會記得他、想到要回來,和他說話。
☯
我想那是特別久以後吧。
總之,我搬進這房子的時候,只覺房間裡有一個薰香味。
房東跟我說:「上一個房客比較容易失眠,喜歡在家焚香,那味道完全去不掉,你可別太在意哈!」
我覺得這房子租金便宜得出奇,除了不帶陽台,還是獨立套房、附衛浴和洗衣機,環境清幽,特別適合我這種鄉下來的窮學生。
連著幾個晚上,夜裡薰香的味道會突然異常濃厚。
白天時讓人魂牽夢縈的清香,到了晚上卻抓撓人鼻道,讓人無法入睡。
☄
一個夏天的晚上,我只開著電風扇,打死不開冷氣。
那時是溽暑,早已過了立夏;即便窗戶大開,月光灑進室內,也不見窗簾有絲毫動靜。
我渾身大汗醒了過來,發現一個男人跪坐在我鋪在地上的棉被旁,死死看著我。
我不怕。我不怕的原因或許是因為,我早就熱到,無法判斷事情了吧。後來我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
「他沒有回來。」男人說,彷彿受到極大的侮辱。
「誰?」我仍然沉浸在睡夢中的瑪莉歐遊戲世界,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
「他沒有回來!」
男人突然站起來大聲吼叫;我感覺臉頰有點溫熱。
我伸手去碰,發現臉頰有一道細細的傷口,正滲出血來。
被熱醒又充滿尿意的我,直覺往對方肚子用力灌了一拳,隨後不拖泥帶水、起身去廁所。
整個動作包括尿尿,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
最近房東有公告要停水幾日,因此我將儲蓄的冷水淋在身上,想讓暑氣清走一些。
水是溫的。
我火大地走回去,準備繼續睡,卻發現有個人眼角泛淚死死看著我。
「跨沙小啦。」我十分不耐煩,翻個身想睡。
我覺得大概是同棟的大學生,分手半夜睡不著來搞事。
「……為什麼,先死的是我?」對方竟然啜泣了起來。
難道我灌得有那麼大力嗎?
我心感歉疚地回過頭,發現男人回到跪坐姿態,壓抑哭泣著。
「——對不起,我真的是特別的抱歉。」我有點尷尬,「這是我第一次打人,力道沒拿捏好。」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那骨灰罈裡面的骨灰,是假的!」男人恨得牙癢癢地說:「他們放了泥土。」
「蛤?什麼骨灰?什麼泥土?」我完全沒有頭緒。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然後男人突然從不知道哪裡拿出了一個罈子。
「這是骨灰罈?」我非常驚訝,整個人都清醒了。我看過靈骨塔、拜過阿公,但我沒拿過罈子啊!
男人把罈子遞過來,眼神非常堅決,想必我不打開,他是不會放棄的。
老實說,我還真的特別好奇。
一打開罈子,一個熟悉的香味捲鼻襲來;連日吃了幾餐泡麵的我,做了一件我們兩個都意想不到的事。
☆
「你!!」
男人還來不及阻止,我已經將食指伸進罈子裡,隨後放進嘴巴裡,津津有味地舔了起來。
骨灰罈翻倒在地,一地的「泥土」四處潑灑;想到後續的清理,我卻也不感到頭疼,不過要是長螞蟻了,確實特別麻煩。
「你吃他幹嘛?」震怒的男人,表情特別豐富,我忍不住研究了一下。
「這是美祿啊。」我說,指指地上的粉末,「很久沒吃,特別感動。」
男人睜大眼睛,有好半晌說不出話,然後他貼近地面,仔細嗅了嗅:「是美祿。」
雖然他的表情非常不甘心,卻沒有像剛才一樣難過,我忍不住好奇地問:「美祿比泥土好吧?」
……。
在男人沉默的時間,我以為我會被殺;不過其實,我心裡還惦記著還沒被打翻、仍舊在罈子裡的美祿。
「他走了以後,他家人阻止我們聯絡,之後送來的,是這個罈子。」男人說,表情變得僵硬,「他們說他旅遊的時候墜河死了,不許我去看,回來的這個罈子,還是我硬搶過來的。」
「你搶人家兒子的骨灰罈啊?」雖然我不清楚,但這雙方,大概都是男生。
「我特別,我超級喜歡美祿,」男人說,哭得鼻涕跑滿臉,我看著地上的美祿,心裡一陣酸楚。
「大家都以為我討厭甜食,但是他,一開始就知道了。」男人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我喜歡美祿哇啊啊啊啊。」
「——你冷靜一下,這裡隔音很差,我不能被投訴,現在早上三點多啊!」我心裡非常著急,卻也不好意思摀住他的嘴。
我認真考慮是不是再灌他第二下的時候,他默默止住了眼淚。
「剩下的美祿,我會好好留著。」他說。
「?」不是要給我嗎?不是嗎?我垂著眼睛看著地上的粉末,不發一語。
「我會來找你玩啦!」他不耐煩地說,乾脆地一把抓走了地上的罐子。
至於我後來知道實情以後,每天感到害怕,卻在清晨3點33分準時被打擾,又是到現在都無法結束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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