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3】D2 | 帶上陌生的面具去守護我最重視的價值 /家/
第二天(7月2日)
在一段關係裡,是否曾有一個時刻讓你感到自己非常陌生,完全認不出這時的自己?
寫一個這樣的時刻。
和家裏父母輩的關係,感到自己非常陌生,有時甚至認不出自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意味著每個家的難處盡都不同,而我的家,是典型的家庭關係失調,可稱作家庭權力關係失衡,形成子女擁有被稱作「大人的小孩」(Adult Child)的身份。
「大人的小孩」固之言就是子女變成父母的身份,代替父母去「照顧」父母他們或「處理」家裏的事。唯一慶幸的是,我是家裏的幺女,上述的很多事情,我姊已經為我這個妹妹扛了不少,作爲妹妹的我由衷感謝姊姊。
和父母的關係是最常讓我發瘋,而發瘋的我讓我感到非常陌生的不想面對。
内心深處搞不懂他們到底想要什麽,不斷索取兒女的注意力,好像事情必然按他們的步伐前進,好像子女聆聽父母所言是道德上的「天經地義」,好像生爲子女就該如願在長成後為他們「犧牲貢獻」。
在他們眼裏,看到的是,讓子女回饋他們。
在我和姊眼裏,看到的是,他們美其名的「愛」,只是在掩飾内心深處的自私。
我不否認,生而為人父母是愛子女,都想為子女著想的;
但我更不否認,生而爲人都是擁有一顆為己私利的靈魂。
所以我能理解他們表達的「愛」是一體兩面的,
同時我不認同他們表達「愛」的方式。
十歲的某夜,是我首次發現自己與家人關係可以讓自己感到如此陌生。
當時是黃昏下班回家的時間,父親、姊姊與我,我們仨一起在家共進晚餐。本以爲是一頓平凡的天倫之樂的家庭晚餐,怎料,父親突然因爲一件我已經忘記的事勃然大怒,炮彈連珠似地故意調高嗓門聲量,使用最尖酸刻薄的言語掊擊作兒女的姊姊與我。
我當然是懵了,一頭霧水,好端端的一頓再平凡不過的晚餐,居然變成父親的言語掊擊的「擂臺」,説辭既難聽得很,又讓同座者面子把持不下,場面十分尷尬。看著主席位置的父親,情緒高漲,滿嘴「仁義禮儀」,說得「義正言辭」;再看看鄰座的姊姊難咽每口飯的樣子,我抵不住内心對父親此番舉動的不滿,強隱著與他不容的恐懼,毅然做出義無反顧的決定:
我炯炯有神,直直地看著他,調高平時的聲量,使用最平穩的語氣,用理性僞裝鎮定,理性得連自己也被嚇壞地跟他對峙說:
「父親,有一件事作爲兒女的是有權表達的。『聲大勢惡』不代表有道理,你此番言論所要表達的無非是希望我們可以乖巧一點,多諒解你和母親的處境;但是,你的言辭仿如匕首投槍,句句帶著刺,我們是不會接受的。」
父親呆了。
良久,他沉默了。
平時在家的我,是妥妥的一枚「開心果」,作爲幺女,我不像姊姊需要承擔長女的責任,一切順其自然就好,沒啥煩惱,開心就好。不幸的是,生於此家,我沒法選擇。我沒法選擇我父母,亦沒法選擇我成長的家庭環境;我唯一能選擇的是,為自己負責,當有人(無論是還是不是父母輩)踐踏我與人相處的邊界時,想利用身份或地位咄咄逼人,不留餘地,他們好像必然要强行「灌輸」一番「人生哲理」,這時的我必須謹守個人的底綫,好好保護自己,讓心靈免於受他們惡意攻擊的傷。
備注:
我不想成爲容易被他人唆使及擺佈的母親,
我不想找一名情緒起伏波動太大的父親成爲我的伴侶。
我相信有事可坐下慢慢傾談,求同存異;
而不是將情緒發泄在所愛的人身上,渴望得到他人的關注與安慰,
因爲本質上,這是一宗自私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