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酒行业内的隐形劳动者｜工劳小报 #47 新闻刊
本文转载自工劳小报，原文：newsletter.laborinfo...
00 小报公告
各位读者，一阵子不见了！最近小报正在进行一系列的改造计划，其中一项主要变化将从本期开始实施。从47期开始，小报内容将会区分为“新闻刊”和“副刊”，分两周先后发布。原本小报内新闻时效性强的内容都在首周发布，而后者将包括工运谈、法律与维权、资源推荐等多样板块。我们希望这样的改造可以让读者阅读小报时更容易，不会因为过长的内容而有压力，同时也可以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你关注的板块上。
另外，此次改造计划也希望有新朋友加入小报，一起出谋划策！有兴趣加入小报编辑团队，请参考这篇内容。
01 本期重点
陪酒行业内的隐形劳动者
2015年1月20日，戴某同几名朋友到上海某KTV内喝酒、唱歌，期间为了助兴，戴某等人叫了几名“陪酒小姐”为其提供陪酒服务。在陪酒过程中，“陪酒小姐”邹女士喝了十多杯兑了绿茶饮料的轩尼诗酒。一行人直到凌晨2时许才结账离开KTV。随后戴某等人又邀请含邹女士在内的几名“陪酒小姐”来到上海某火锅店吃夜宵。在用餐期间，邹女士又喝了约三两劲酒，随后发生呕吐，并醉倒在座位上。持续昏迷不醒的邹女士最后被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她的体内检出乙醇成分，含量为3.33mg/ml，相当于72.28 mmol/L，此数值极高，法医鉴定认为她的死因是急性酒精中毒。
但令人愤怒而遗憾的是，当邹女士家人起诉要求公司（KTV）赔偿时，法院却因其家人没有证据证明KTV与邹女士之间存在雇佣关系而驳回了全部请求。明明是为了KTV生意而从事陪酒服务劳动，“工亡”后却无法得到任何赔偿。类似的问题普遍存在于有偿陪侍行业。我们有幸通过一名在华东从事陪酒行业的娇女士来了解“陪侍”行业的从业人员相关情况，了解此行业的劳动模式。
娇女士从事陪酒已有4年多，之前是在老家做，后因怕遇到熟人和收入较低，便选择来到大城市。娇毫不避讳的说自己做这行就是因为来钱快，打工三年不如做这行一年的收入。目前她在华东一个月收入在2万元上下，而且她还是不“出台”的，也就是单纯陪客人喝酒，有些愿意“出台”的小姐一个月可以赚5-8万。
娇有一个领班，包含她在内一共有十多个“小姐”都是这个领班带队，她们没有固定的服务场所，每天只需要和领班“报班”就行，报了班的小姐到点会被领班带去场所供客人选择，如果在一个场所没有上到班领班会把她们带去其他场所再供其他客人选择。这样的好处是小姐们基本每天都能上到班有收入，而对于场所来说也不用开固定工资养一批小姐，而且场所内的小姐每天都换，也能吸引客人。客人点了小姐后，只需要将费用付给领班，领班抽水后打给当日上班的小姐，每个场所定价不一样，从1200-2000元不等，小姐一个班到手可以拿到客人付款的七成。
娇的领班是当日班当日结，不押工资。但在其他一些团队，做法都不太一样，有些是客人付钱给KTV，KTV结算给“商务公司”，之后商务公司再给每个小姐，商务公司一般会押工资以此阻止小姐流失。有些酒吧则是小姐自己和营销谈好价格，营销给客人推荐后客人直接付款给小姐，小姐再帮营销完成开台任务或者酒销售任务，总之这一行没有固定的标准，什么样的结算或合作方式都存在。
娇女士之所以不选择在商务公司做，原因有两点，一是因为商务公司会押工资，并且抽成比较高。二是商务公司一般都是和固定的场所合作，为了多赚钱公司会给小姐定销酒任务和定台任务，完不成就会有罚款，罚款就从押的工资里扣除。很多小姐为了完成任务多赚钱少罚钱，不得不在上班期间多喝酒，或者在下班期间和客人私下有接触（吃饭、聊天等行为维系客户）以保障客人下次找她订台或者充卡。从娇女士提供的信息来看，有偿陪侍行业从业人员的薪资、上班、劳动内容等情况参差错落，也正因如此，他们在遇到劳动纠纷相关问题时，基本得不到任何保障。
当我们了解了这些情况后再来看邹女士的案件，就会发现，邹女士的情况应该是属于商务公司和KTV合作，因为客户是直接付钱给KTV。而邹女士为了销售酒水和维系好客户，选择了在场所工作时多饮酒，并且下班后接受客户的邀请去吃夜宵。其实邹女士的这些行为本质都是为了自己的工作和收入，并非个人娱乐消费。而KTV和邹女士之间既无书面合同，又无类似上班打卡、发工资等可以证明劳动关系的记录，因此邹女士的家人最终无法在法院得到公正判决。陪酒行业的劳动者就像隐形人，明明付出了情感劳动、身体的损耗，却在劳动关系中完全被隐形。
最后，值得讨论的是，为何陪酒行业形成了这样的劳动管理模式。主要原因有两点：
对于经营场所而言，盈利点在于酒水销售，固定聘用陪酒小姐的成本高昂。客人通常偏爱陪侍数量多、面孔新鲜的场所；同时，KTV等场所的主要盈利点在于酒水销售，而不是陪侍费用，场所经营者不愿意承雇佣庞大昂贵又利薄的陪侍。与商务公司或领班合作，成为了经营场所的最划算选项。有利可图的酒水销售，使得多喝酒成为了陪侍者的基本工作要求。
陪酒工作实际上对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为了让客人多消费，许多陪侍不得不在工作时和下班后大量饮酒，这对身体的损耗非常严重，伤害神经系统、肝脏，还会导致精神疾病。更有甚者，如果第一场结束得早，有些小姐一天可能要上两次班，这导致她们第二天根本无法继续工作。此外，陪酒行业劳动者大多是年轻女性，每月都要面对生理期的困扰。在这种情况下，上班时仍然被要求饮酒，这对生理期的女性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挑战。因此，陪酒行业劳动者的工作时间难以固定，劳动性质也非常特殊，现有的法律法规难以保障他们们的劳动权益。
02
工人动态
—— 工厂工地 ——
四川绵阳好圣汽车扣效绩引工人抗议
4月26日，四川绵阳好圣汽车零部件制造有限公司工人罢工，抗议公司乱扣绩效。好圣汽车主营汽车机械零部件制造，和多家国际巨头汽车品牌都有合作。该公司所属波鸿集团在今年3月出台了《精益降本增效六技法》等政策削减工人利益。该政策出台推广的主力是波鸿集团工会主席何光伟。高层管理和集团工会主席的身份之间的利益冲突引发争议。对公司克扣绩效不满的工人展开罢工和抗议。阅读原文 观看视频
湖北武汉电子厂拖欠工资社保数百女工集体罢工
7月31日，湖北武汉黄陂区的晨龙电子有限公司爆发工人集体罢工事件。数百名女工因公司拖欠两个月工资且两年未缴纳社保，在多次抗议无果后，于周三发起罢工。罢工发生后，公司补发了拖欠的工资，但仍未补缴社保。据公开资料显示，武汉晨龙电子有限公司成立于2004年，法定代表人为刘锦成，主要经营石英表芯、石英钟机芯、电波钟机芯等电子产品的生产。观看视频
恒邦股份冶炼一公司突发喷溅造成三人死亡
8月12日，恒邦股份公告称，近日，其冶炼一公司侧吹炉放铜口突发喷溅，造成现场17名工作人员受伤，其中三人治疗期间死亡。恒邦股份未公布事故发生的日期和具体情况。所涉冶炼一公司停产整顿。山东政府成立调查组，仍在调查中。阅读原文
宁波一公司对一线工人变相降薪，降幅高达55%
8月1日起，宁波慈星股份有限公司对部分车间装配工人实施新的计件单价指引，降幅从35%至55%不等，综合降幅约45%。装配工人的大部分收入依赖计件奖金，计件单价降低后，工人的工资也将大幅缩水。工人表示，公司要求工人签字同意降单价。慈星股份装配车间约5、6个，涉及数百名装配工人。阅读原文
—— 服务业 ——
杭州一写字楼保安要求外卖员下跪，多名骑手维权
8月12日，杭州绿城西溪世纪中心一名保安与外卖骑手发生冲突，疑似保安要求外卖骑手下跪。有网友称，一名外卖骑手在午高峰送餐时，将车停在附近人行步道，跨过绿化带护栏时不慎将护栏踩倒，随后保安将外卖骑手车钥匙拔下，要求骑手赔偿损失，并下跪才归还钥匙。骑手下跪的图片在当地骑手群内流传开后，一些骑手前往西溪世纪中心要求物业道歉。后续，社交媒体上亦有“在现场的外卖骑手被集体封号”的传言，但遭到美团否认。除了这次事件以外，近期还发生过外卖骑手被保安锁脚的事件。骑手与保安间的矛盾逐渐升级，但作为主要责任方的外卖平台，仍未给出整体的解决方案。阅读原文
保安值夜班期间在厕所猝死，公司持续沉默
8月3日，广东一名保安在值班期间猝死于厕所中。事发时，他曾在工作群中求救，但近40分钟后才被公司人员发现。与其签署劳动合同、发放工资的分别是东莞一保安公司的两家分公司，但相关公司尚未给这位保安认定工亡，也没有给出具体的赔偿方案。阅读原文
南京上门陪学平台拖欠兼职大学生薪资
8月初，有媒体接到投诉称南京贝贝帮教育咨询有限公司拖欠兼职老师薪资。贝贝帮是一家向家长提供上门陪学服务的公司。其兼职老师多为在校大学生。有不少兼职老师反映贝贝帮拖欠薪资，无法提现。多名在贝贝帮兼职的大学生已向玄武区劳动保障监察大队反映情况。阅读原文
—— 白领 ——
历时近600天牧原股份前员工死亡终被认定为工伤
8月7日，牧原股份旗下公司员工蒋邓帅的过劳死被正式认定为工伤。距离蒋邓帅去世已过去了583天。2022年12月30日，蒋邓帅被诊断为肺部感染。当晚，他便加班开会直至第二天凌晨将近4点钟，第二天依然被安排诸多工作。2023年1月1日，蒋邓帅被同事发现死于宿舍床上。其妻子冯女士先后两次为蒋邓帅申请工伤认定，但人社局认为蒋邓帅并没有在工作时间去世于工作地点，因此不予认证工伤。在冯女士将内乡县人社局和内乡县人民政府告上法庭后，内乡县人社局出具了新的认定结果，认定蒋邓帅为工伤。阅读原文
医务人员投诉南阳三甲医院压榨新人
7月底，有医务人员投诉南阳市中医院独山院区压榨新员工：新人员工工资太低，每月只有1700，导致生活困难。院领导工资却有几万块钱。且医院奖金工资不公开透明。随后南阳市中医药管理局回应称新人员工为劳务派遣员工。劳务派遣员工的工资发放额几乎是按照最低工资标准制定。医疗体系中编制员工和劳务派遣员工之间待遇差距巨大。阅读原文
—— 政策 ——
多省就业补助资金滥用
8月中，多省发布财政审计报告，发现发现补贴资金发放不精准、部分劳务派遣企业侵害劳动者权益等两大主要问题。就业困难人员等应享未享补贴，而公司通过编造虚假资料、虚构劳动关系等套取骗取补贴。湖南省还对残疾人就业保障金管理使用情况审计调查。发现用人企业与人力资源中介机构串通套取大量残保金。阅读原文
03
深度与评论
I. 工事有料｜暑假工的历险：低廉、受骗、不知去向的青春
“做暑假工的时候才发现，我的青春只值9块钱一个小时。”这是学生们做过暑假工后，在社交媒体上发表的感想。在当下，暑假工已经逐渐成为学生在假期中的普遍选择。但每年随着大量学生进入到各行各业的岗位上，围绕着暑假工的争议也引起了普遍的关注。虚假的招聘、低廉的工价、来自黑心中介克扣，以及岗位本身的劳累和高压——这些种种情况都在暑假工本身缺乏法律保障，和今年就业市场低迷的情况下被更加放大。阅读原文
II. 真实故事计划｜缺钱本科生，扎堆工厂流水线
技术门槛低，面试通过率、入职率高，无法找到合适工作的本科毕业生们，也纷纷开始走向工厂流水线。他们大多出身农村家庭，也曾是家中的希望，他们也为大学而背上贷款，却没料到，最终仍进入工厂走回了父母辈的路。文中的受访者们，大多都把流水线看成是一个临时但稳定的收入来源，仍在寻找机会回到自己的“正常”人生轨道上。不过，春去秋来，流水线上的工人有谁没尝试过离开呢？ 阅读原文
III. 三联｜公园凉亭坍塌致6死10伤：倒在风雨中的外地务工者
常州市芳茂山公园内一凉亭在风雨中坍塌，导致6人遇难10人受伤，遇难者多为外地务工人员。芳茂山公园是他们务工之外，为数不多的能够消遣逗留的地方。为什么凉亭会倒塌，因为凉亭并不住人，缺乏监管审查，偷工减料本就是常态。为什么工人会在凉亭聚集，因为这是工业区，没有步行街，唯一的娱乐场所只有公园。连续不断的车祸、这次又是凉亭倒塌，死难的工人之外，我们应该看见，摧毁凉亭的不是风雨，而是基础设施的建设本来就没有考虑过工人群体。阅读原文
IV. 中国劳动趋势｜威权体制下的运动导向劳工组织：以中国为例
这篇文章综合多种社会运动理论，分析了中国以运动为导向的劳工组织（MLNGO）如何诞生、发挥作用以及衰落。作者指出，胡温政府给了社会组织更大的空间，劳工组织抓住这一时代的政治机遇，运用三种主要策略推进工人的集体行动，分别是选举工人代表、推动与雇主的集体谈判与支持工人抗议。劳工组织会为工人提供各种资源，包括为工人进行集体谈判的培训、诉诸框架化的观念团结工人集体、通过制作工厂地图与建立联系网络等来动员工人。但在习上台后，MLNGO受到打压，劳工组织获取外国资金的难度增加。政府不允许MLNGO对工人有任何的组织与动员，多名劳工活动家被捕，仅有服务工人性质的劳工组织被容忍。MLNGO推动工人集体行动的作用因此弱化，甚至逐渐消失。阅读原文
V. 深耕纪｜新能源汽车，旧用工模式
这是一篇扎实的新能源汽车行业调研报告。目前，舆论中铺天盖地的汽车行业新闻都聚焦于讨论汽车品牌、销量、价格、车身外观，或是市场竞争情况、头部车企的发展盛况，却没有对工人处境全面和详细的报道。本次调研中所发现的工人工作时间长，社保待遇缺失、工作不稳定等问题并不是新的问题。阅读原文
VI. 澎湃新闻｜公交车司机谈身心“通病”：开车时有三重精神压力
近来，发生了多次公交车司机在运行途中突发疾病的事故。事发之后，管理部门和公交公司往往会急着撇清责任，要么声称司机自己有病，要么声称自己已经做过严格体检了。更有甚者，呼吁要对公交车司机加强健康检查，“淘汰”不合适的司机。但有谁试着问过，为何公交司机经常“突发”疾病？这篇文章采访了两位上海公交车司机，试图回答这个问题。复杂的路况、乘客投诉的压力、来自公司的监控，还有逐渐增加的年龄，都让司机们没法“健康”开车。阅读原文
04
调查与报告
本期小报周期（2024/07/30 - 2024/08/26）
撰稿：烤鸡腿、超级64、三不沾
编辑：烤鸡腿
校对：Xay
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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