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述與時間：《天煞異降》的語言時間觀
文｜羅浩雲
從開始到結束、從出生到死亡，人們一生中試圖理解時間、事件和人們之間的邏輯，我們似乎都離不開線性敘述，但是，如果有一種語言可以讓我們理解未來，並藉此決定當下，對時間的觀念又會怎樣改變？
在丹尼·維勒納夫（Denis Villeneuve）執導的科幻電影《天煞異降》（Arrival）中，改編自美籍華裔科幻小說作家姜峯楠（Ted Chiang）的短篇小說〈你一生的故事〉（Stories of Your Life），以一個特別的敘事方法帶出問題：先將主角女兒從出生到病逝的十三年人生簡短交代，再由主角的獨白說出外星人「七腳族」（Hetapod）的來臨改變了她對過去和未來的看法。基於敘述的次序，「七腳族」的來臨會被理解為未來，而電影中後段才揭露主角女兒夏娜（Hannah）在「七腳族」來臨時尚未出生，所有主角和她的片段都不是「回憶」，而是未來的記憶。
導演巧妙地克制敘事訊息，讓觀眾自然地代入了「順敘」的錯覺中。這也與電影的語言觀念有着細緻的呼應，主角露薏絲是一名語言學家，從中反映出一個以新語言重新看待時間的觀念。
❝ 電影提到沙皮爾-沃爾夫假說（Sapir-Whorf Hypothesis），又名語言相對論（Linguistic Relativity）。這個假設指出，學習不同的語言會影響人思考世界的方式。該假設的語言決定論受到不少語言學家的質疑，但也有研究指出，語言習慣會影響人的思考方式。美國史丹福大學語言認知科學家Lera Boroditsky的研究發現，中文和英文在表達時間次序時的方向性有差別，例如上、下星期與英文的before和after形成了一種縱向與橫向的時間觀念，而研究對象隨着學習外語而增強了對另一種空間隱喻（Spatial Metaphor）下的時間觀的觸覺。結合露薏絲在開首的旁白中提到的「我們都被時間的順序所困」，不僅表達了人類思維無法理解非線性的時間順序，也反映了人類在思考時受到語言內在邏輯的影響。沙皮爾-沃爾夫假說正是故事中「七腳族」文字改變人類思維方式以理解未來的理論基礎。電影本身也後設地呈現了人類在思考敘述和時間時的慣性和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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