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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DAL嚴毅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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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山日記 大棟山縱走▲ → 大同山▲

CIDAL嚴毅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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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山日記 大棟山縱走▲ → 大同山▲

那座山已經改變了。 

「日子一天天穿過你的雙眼,

你對一切還是感到抱歉,

轉身闖入另一個夜」——〈台北流浪指南〉*傷心欲絕

早晨五點略過幾分,眼睛張開,感覺還太早了,像夢的山爬了一半。懶一陣子在床上滑著手機,據說5月第二個星期日是母親節,最近認識這天又叫做親子節,正想著是日爬山之約,我聽見房門外另一道房門的開闔聲,那是媽媽刷牙前,這幢房子的早咳,提醒我開始一天行程,直到我日夜顛倒的那天開始,有段時日沒能聽見,我下床稍微挑了一下爬山的服裝和揹包,之後到廚房煮早餐,老媽在客廳已準備出門。

在新北市與桃園市之間分界紛雜,輪迴進出龜山、樹林、迴龍的眼瞳,在一家簡樸的早餐店儲備熱量,飯後一行人從迴龍的登山口直上,從大棟山往大同山方向步行,多福步道對我這重溫舊日的初學者稍有挑戰性,比上次爬走丹鳳山有更多短且陡的坡段,繞過黃色封鎖線上有著軍人公墓牌樓的石磚階梯,三人像一股灣流逆行午日,有松鼠躍樹聲相伴,有三兩酒瓶破碎路旁,沿路上,Z揀了不少枝花散葉(她稱自己的行動為拾荒),C戴上帽子遮陽,在第一個涼亭喘息,小談等等在路上要做什麼事,我像地圖攤在鐵板椅上躺著,打開Peakview,才發現不是郊山靠近城市,而是城市圍圈在山的邊緣才呈現郊的性情,太近以至於無法用Peakview去辨識,這項工具對我而言似乎還太早。

一隻松鼠發出警示聲,貓追逐松鼠沒有喵出聲,白影迅速跳躍看見我們仨,而松鼠奔竄的快,一下就跳上樹梢末端,邊坡矮叢與到處可見的山上「開心農場」之間的騷動引來三隻野狗,貓咪在追鼠的半途腰斬,折向矮叢逃逸,留下十二隻眼回想一場無所獲的食物鏈。

踏入大同山的區段,我彷彿魂回,分佈的蕨類也多了起來,憶起兒時全家時常走踏這座山,精神抖至,也想起老爸曾經騎著野狼上到山頂周圍的市集等我們爬上山,如今不再聽見野狼咆哮的聲響,被人偷走的聲音如人被時間偷走,故地重遊,比以前更加注意人造物的痕跡,我看見這座山原無的巨石,巨石下由一座正在搭蓋的大廟呈接,周邊整好的地已鋪上水泥,人類是不是總愛虛構自然?想起高俊宏《拉流斗霸》紀錄片中,山地被新北市議員低價買走,土地健蓋起了廟宇,開基文的敘述把招財神祇拉向自然,如欲超然越過我們對自然的現實認知,杜撰自然,文字必然是種政治產物,而某些廟宇並非純然的民間「姓」仰,坦然是利益分配,《拉流斗霸》中廟宇最後被當地居民與外界抨擊、檢舉為違建,而後被全面拆除,原本的向天湖變成名為向天池的人造水池,留下被大片水泥覆蓋的「前廟地」,空拍機沒有凸顯它的光禿,而是水泥覆掩原本泥土的肌膚。

沿途路上某些區段是柏油路路,沒有彈性的柏油比起泥土使穿鞋更難走路,路上偶有蜻蜓的殘身,砌石梯與崁木梯錯身之間不乏播放音樂的爬山客,或者野狗與晴空。

 

我們在山途截錄空白的聲音,那聲音有顏色,必須聽才能看見節奏。

邊走邊聽樹娃、五色鳥的叫聲,遠處有鷹盤旋偶爾也有卡啦OK人聲的干擾,或者掛在樹杈的長T恤與斷枝上的塑料袋、被遺忘的腳架收納袋。

下山時我驚見被拴住的山羊,其中一頭正在吃像是塑膠板的物體,那絕不是一張紙或一根草會有的聲音。

我用手機拍下滿覆青苔的廢棄吉普車,以及周無旁物且身覆紅巾的乘龍觀音像,或者初識的植物與昆蟲。

那些遺忘的日常似乎都比僅有四十一年歷史的中正廟,更有古蹟的意義。

寂寞還悠悠長長,像是無盡的流浪。*」日子傷心欲絕,像是持續裸體暴露在城市冷硬的面前,彷彿就只剩下山山海海可以相信。


2021.05.09 於母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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