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伯纳德·伊泽尔:绘画是怎样得名的

王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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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画一开始为什么会有标题呢,我在看画的标题时感到的惭愧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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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是怎样得名的

 

 

 

露丝·伯纳德·伊泽尔/文

王立秋/译

 

 

我承认:在逛美术馆或画廊的时候,我总会低下头去看画的标题——甚至经常在看画之前先去看画的标题。

 

虽然我为这个习惯而感到惭愧,但我怀疑,很多去美术馆的人也和我一样,并且他们很可能也和我一样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当。

 

可画一开始为什么会有标题呢,我在看画的标题时感到的惭愧又是怎么回事?在一定程度上说,我的新书《图题:西方绘画是如何、为何得名的》就在尝试回答这些问题。

 

标题的起源

 

图题是最近三百年才出现的:在图像开始广泛流传的时候,艺术市场发展起来了,公共观看空间(比如说18世纪的沙龙或现代的美术馆)也随之而出现。同时,新的技术发展(从大众印刷到计算机图像)也使更广泛的受众能够接触到廉价的艺术复制品。

 

在早期的时候,艺术作品是为少数精英而生产的,这样,它们也就不怎么需要标题了:通常,赞助人和艺术家会协商决定画的主题,最终的所有者或多或少是知道他们会看到什么的。(甚至今天,挂在私人宅邸里的绘画也鲜有标题。)

 

位于特定场所、当地居民差不多都看得到的艺术作品也不需要标题。想想当地教堂的祭坛或王宫中的壁画就知道了。

 

可一旦绘画开始流传,一旦人们开始接触到与其起源分离——在物理和时间上远离对它的创作——的图像,这一切就都变了。

 

标题,说到底是观看的民主化造成的结果:观看的公众越异质,就越需要标题。

 

可要是没人读的话,标题也没有用。所以图题的故事也和近三百年识字率的增长有关。若不是画越来越倾向于流传出去,观看者就不会遇到陌生的图像;若不是观看者有能力阅读,她也不会试图去阐释她在图题中看到的东西。

 

为什么为标题而感到惭愧?

 

不过,从艺术家的角度来看,事实证明,印刷文化的民主化效应带来了更多的问题。帮助解释和营销绘画的文字,反而有了盖过、压倒画作本身的危险。

 

结果是一种惊人的,对旧有的等级的逆转:视觉艺术家不再认为图像是更流行的形式(而文字是精英的专属),反而开始担心,要是外行能够阅读的话,那么阅读可能会取代观看。

 

我在急着参考图题时感到的惭愧实际上起源于19世纪,讽刺作家最早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嘲笑公众“读”而不是“看”的倾向。比如说,法国艺术家奥诺雷·杜米埃的一幅巧妙的讽刺画就展示了一个人因为忙着读标题而几乎没法看眼前的画的场景。因为在看图录时看错了行,他把画公牛的画和股票经纪人的肖像给搞混了。

 

谁的标题?

 

我们一般认为画的标题起源于艺术家,但在历史上,标题一直与接受而非创作相关。

 

事实上,我们美术馆中挂的很多画都不是由它们的创作者,而是由那些所谓的“中间人”命名的。这些中间人包括从公证人、经销商和印制者到批评家、艺术家的朋友甚至观看的公众的所有人。比如说,伦勃朗的很多画的标题都来自于这些画创作多年后才生产出来的大众印刷版本。把克劳德·莫奈在巴黎沙龙上展示的那幅成功之作命名为《穿绿裙的女人》(1866)的,是一位批评家,莫奈本人则称之为卡美伊,这个名字来源于他当时的,后来成为他妻子的情妇。

 

甚至现代绘画的标题也经常来自于中间人。杰克森·波洛克的《帕西法厄》(1943)看起来的得名于神话中那个给米诺斯国王戴绿帽、生下牛头怪的王后,一些出色的评论者也是这么阐释它的。可波洛克实际上打算把他的画命名为《莫比·迪克》:《帕西法厄》这个标题是一个美术馆策展人想出来的。

 

据说,波洛克的反应是:“帕西法厄是什么鬼?”

 

这些标题记录了形形色色的人是怎样在事后给画分类、对之加以阐释的:它们可能跟艺术家原本的意图半毛钱关系没有。

 

可即便现代学者有充分的理由来质疑一个传统的标题,那个标题和它所隐含的阐释也几乎不可能变了。早在19世纪,评论者们就意识到,伦勃朗的《夜巡》画的既不是守夜人也不是晚上。可谁不知道那幅画就叫这个名字呢?

 

在19世纪之前,艺术家一般不会给自己的作品取名,甚至那些急欲通过给自己的画命名来控制人们对它们的接受的艺术家也总能如愿。比如说,詹姆斯·麦克尼尔·惠斯勒把他最著名的画命名为《灰与黑的改编曲1号:画家母亲的肖像》(1871),因为他希望让观看者首先关注其色调的抽象模式,再去——或者说不要去——关注画的主题。

 

他承认,“在我看来,作为我母亲的画像,这幅画是有趣的,可公众会、或者说应该关注它画的是谁吗?”

 

可公众确实关心它画的是谁,不只因为每个人都会对人物形象的情感效果做出回应,也因为回忆画再现的东西比回忆标题的抽象更容易得多,特别是在统一为艺术家创作了不止一幅《灰与黑的改编曲》的情况下。当然,这幅画也已广为人知了,人们都知道它叫《惠斯勒的母亲》。

 

 

Ruth Yeazell, “How the painting got its name”, The Conversation, November 23, 2015, https://theconversation.com/how-the-painting-got-its-name-48874。译文仅供学术交流,请勿作其他用途。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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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秋一个没有原创性的人。 In the world of poverty, signlessness is best, in the story of love, tonguelessness is best. From him who has not tasted the secrets, Speaking by way of translation is best. (Jami, Lawa'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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