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pe of My Life-20201006
01
今年8月11日上午,我飛抵上海,開啟休學實習之旅。迎接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開展社會組織法律服務、公益法律研究及公益法律相關非營利項目的NGO做項目部實習生。
來上海前在豆瓣看中了一個房間,現場一看,更是喜歡。一個老小區,生活氣息濃厚;交通方便,旁邊商場、食肆多,離公司和浦東圖書館都近;房間乾淨舒適,室友友善;價格同比合理。沒看別的房子,當天研究並簽訂合同,直接入住。
放下東西,我一個人出門閒逛。去了實習機構辦公室門外向內張望,也去了離家一公里左右的公園看看是否適合運動。我心情平和又充滿期待:我覺得自己成長了自由了,我感到未來有無限精彩在等著我探索發現。
但這個環境是不是我想要的呢?其實從在辦公室門外向內張望開始,我腦中便有了這個疑問。
02
實習機構分為法律研究部和項目部,其中研究部是主心骨。項目部辦公室很小,除去我只有四位常駐員工。辦公室大家工作認真,但氛圍輕鬆愉快,除了上司,其他人沒什麼壓力。除去我,大家都30歲出頭,工作生活感情家庭都比較穩定。傍晚5:30,大家準時起身下班回家。
一開始,我工作積極主動、認真高效。上司會讓我負責一些有挑戰性的工作,當然也做雜活,二者比例大概是1:2。
但我來上海本不只是為了實習。因疫情在家待了7個月,我渴望呼吸新鮮空氣。在實習及備考LSAT之餘:對外,我期望自己約會不同專業/行業、年齡、性別、家庭和教育背景等的新老朋友,參加多樣的社會活動,有空時還能獨自探索魔都的不同側面;對內,我打算在這休學的一年裡更多地主導自己的生活,並繼續挖掘:我是怎樣的人,我想成為怎樣的人,我能成為怎樣的人。總之,實習只是大框架中的一小部分。
剛開始實習的我,短期有穩定生活、長期有遠大目標,但又嚮往更多可能性;努力自信樂觀,但又易焦慮迷茫。
通過資料、觀察、聊天,一個多月後,我對所在機構的瞭解和理解達到了讓自己滿意的程度。我看到它的願景和努力,也看到它的問題。如果我還在大一大二,對公益界接觸和瞭解更少,我會覺得這家機構給我帶來了更多新知識、新體驗、新感悟;但現在的我,逐漸意識到這家機構無法滿足自己渴望探索更廣或是挖掘更深的需求。
03
我現在覺得,人只要在生命進程裡有一個“心之所向”的事物,便能大大提高生活熱情、增加前進動力。我知道目標追求和達成的過程多是循序漸進、厚積薄發的。比如,得到自己的認可、親近人士的認可、相關人士的認可、專業人士的認可、及至社會的認可,總體而言是一個逐步推進的過程,難度和挑戰增加,回報也會增加。
那我的目標是什麼?
大學第一年,我夢想加入國際組織,去一個有影響力的高平臺,想像只要動動腦子指點江山便能為世界各地的人帶來積極影響;第二年,我也考慮過在國內的社會組織深耕工作。在經歷和反思中,我瞭解到更多國際組織和國內社會組織的現實情況,學習到更多知識,也知道了更多道路選擇的可能性。我的長期目標日益明確和堅定:幫助弱勢群體和個體;讓社會對更多身處其中的群體和個體而言更宜居;促進社會公正(social justice)和整體進步。
具體我做過什麼?
大一大二兩年,我組織或參與過面向香港的劏房居民(其中新移民單親媽媽特別觸動我)、少數族裔、隱形長者(因年邁身體虛弱、行動不便而被社會忽視的獨居長者)的社會服務,面向內地一線城市流動兒童的小學和社區課外教育活動,接觸過香港釋囚、邊緣青少年等。總結下來,接觸越多,想做的越多,希望自己能做的越多。我愛社會服務,它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大一暑假,我在一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做實習訪問員。在中心培訓時認識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夥伴,大家帶著各自成長環境孕育出的不同風格特色聚在一起,用友善和真心交往,用熱誠和認真對待培訓和工作。培訓結束後,頂著南方的夏日酷暑,我在負責的城市裡奔波,出入城鄉居委會甚至居民家中,和低保、臨界低保家庭及作為對照組的普通家庭的長者、兒童、殘疾人對話,和居委會主任、社會組織負責人溝通。我目睹了很多人艱難的生活境況,他們是微小的個體,隱匿在人潮中,鮮少得到“正常人”“普通人”的關注,甚至為龐大體制所忽視。當時我覺得自己看到問題,有心想做更多,但缺乏能力。但同時我也從不少人身上感受到樂觀自強、拼搏向上、和命運倔強鬥爭的精神力量,他們感染了我,讓我更堅定要為有需要的人和群體提供説明,讓我更相信在點滴的積累後社會能變得更好。乘公交穿過大街小巷,我有時覺得無力,但更多時候我覺得充滿力量。我既和身邊人群融為一體,又保有屬於自己的觀察、思考、行動、追求。
大二暑假,我在一個關注鄉村婦女賦能和兒童性教育(性教育指包括性、性別、性徵、生理和心理發育、生殖健康、性行為、性暴力、色情製品、親密關係、自我認知等的全面性教育)的社會組織實習,開始以一個機構內部人士的視角去觀察國內公益界的發展情況,也開始認識一些公益及周邊圈子的前輩朋友。我認識的人大多待人真誠友善、親切隨和,對社會發展有想法,對自己專注的公益或相關領域有經驗、有熱誠、有行動,對新的知識和事物懷抱開放心態和探知欲望。當時,我隨團隊多次前往潮汕地區的一個村莊,開展鄉村性教育成效調研。當地文化傳統中包含著極強的性別不平等元素,我們的機構在當地傳遞知識、培養意識、提供資源、搭建平臺、扶持本土力量,我認識到這種夯實基礎、穩紮穩打的工作很難很累,但非常重要,一天天、一年年堅持,定可以由小及大、由近及遠、由淺入深地發展、見效。
大三於我又是很不同的經歷。上半年在美國交換,學習種族、階級、性別對個體的多維度疊加的壓迫(intersectionality),社會和經濟正義,美國貧困問題和社會政策,及美國的政治制度和社會政策;參加驕傲日遊行,旁觀反種族主義遊行(Kayla生日&吃陶陶居月餅啦-20190914),主動挑戰一周只靠美國貧困家庭食物補助金額購買食物(一周挑戰:靠美國食物券補助金額生存 1(政策背景/個人情況/初嘗試);一周挑戰:靠美國食物券補助金額生存 2(資料匯總/狀態和反思/紀錄片推薦)),在日常生活中觀察社會(麥當勞,咖啡廳,中餐館-20191211),和不同膚色背景、不同年齡層的人聊天交友(Kayla生日&吃陶陶居月餅啦-20190914),一個人在聖誕季在美東城市窮遊15天(瓣我同行-2019美東單人巴士旅行報告)……身處其中時,我只依著自己的興趣去經歷、感受、記錄,它們帶給我新思路和啟發;一年後的現在,國際關係、政治局勢、疫情……我更感覺到,要盡力把握自己想要的機會,要享受並珍惜每一刻當下。
如果沒有疫情,交換結束後,本應繼續大三下學期學習的我有可能休學前往非洲烏干達——我已順利申請了當地“性侵傷害基金會”(Rape Hurts Foundation)的實習工作,並與創始人Hellen就工作具體內容進行了十足的探討,也爭取到了父母的理解和支持。
但疫情的爆發終止了這個計畫,我回港繼續上課,半個月後又因疫情加重回家上網課,這一晃就過了7個月。這半年我就做了2.5件事:學習、備考LSAT(之後會談到)、半途開始戀愛。我總覺得自己這半年探索太少、新東西接觸太少。母親提醒說,專注踏實做你在堅持的事,不要患得患失。 是的。但烏干達第一線的婦女女童援助從不是一個不可實現的幻想 ,我跳出本國中心視角的實習申請和探索過程,本身就是極其寶貴的經歷。我知道世界很大,我相信人生不應設限,相信自己潛力無限,只要敢想、肯付出。
然後,就到了文章的最開頭——休學來上海實習。
這些經歷對我的目標設定有什麼影響?
我認識到,社會服務提供者的門檻是低的,只要你有心,就可以去接觸,去瞭解,用行動積累改變。但是,更有效地改善社會、説明有需要的群體和個體,需要合理的長短期目標引領,需要多方面能力和實力(如社會現狀的認識、未來的洞見、知識背景、經濟實力、人脈、管理組織經驗、應變能力等),需要腳踏實地地做基礎性工作,需要社會認可和他人助力。
我發現,加入國際組織或國內的社會組織現階段都不合適我。目前國內公益行業發展不完善,難以滿足高素質人才的成長需求;但行業進一步發展又有來自體制等的牽制。畢業即開始走公益路,你付出的不僅有時間和精力,還需降低個人對經濟實力和社會認可度積累的需求(除非你不在意,或者你已經有一個能在社會上展現自我的身份以及有足夠的經濟基礎)。另一方面,你能做的事有限,超過界限就有風險,但這個界限不一定用明文彰顯(除非你不在意風險,或者你有權力)。
我曾希望付出都有可見回報,但這不現實。現在我二十一歲,未來很長,很多東西等著我,我需要積累。很多積累(比如社會現狀的認識、經濟實力、人脈、管理組織經驗等)需要通過接觸甚至深入一些公益、社會服務以外的領域達成。
比如,商業世界。
今年7月,來上海實習前,我與社會創新家K聊天,她強調,有機會一定要去大商業公司看看。我當時不解。我問:“去大商業公司是為了突破自己嗎?我想到大公司就恐懼,覺得自己不屬於這些地方。”
K回答:“因為有用。有行為資料的大商業公司幫你瞭解社會,而且做公益需要很多資源。”K補充說:“這簡直是我血的教訓。少走彎路,公益做更好。”
這是我從零開始主動瞭解商業的契機。我進大學時選擇社會科學院,不願意選擇商科,完全是由關注點和興趣引導。而且父母家人都對商業世界接觸、瞭解甚少,從小我身邊沒有任何商業環境。儘管父親曾在選科時希望我讀商,原因是“高薪白領,工作環境好,而且很精神”,但這完全說服不了當時的我。即將邁入大四,我還是徹頭徹尾的商業小白,但至少我開始認識到商業的重要性,有意識地克服自加的畏懼感,並主動地去瞭解。
幾周前,我和大學學長J聊天。J從中學開始便認定“我以後一定是會幹大事的人!”現在在頂級投行工作,上班認真高效工作,同時自信洋溢地和比他年齡更大、資歷更深的人鬥智鬥勇,下班則享受生活。
J分享了很多關於商業與職場的觀點和經驗,我被震撼不小:一方面,他描述的職場環境、生存和發展方式等都和我過去接觸的環境、待人處事行為及自己的價值觀有出入;另一方面,我覺得自己腦子和他腦子之間好像有一道橋,我們的思維方式是有共通點的,比如我們都認同並在踐行:要擁有自己的腦子,要保持質疑。
而且,我覺得自己很容易就能理解J邏輯的出發點、發展脈絡,甚至很多我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他努力的方向我以前沒有深入思考過,更缺乏實踐。由此我想,既然他的邏輯和我相像,那是不是說他能做的我都能做呢?我相信自己可以。
和J的聊天也是打開我通向商業世界大門的重要一環。我知識面更廣,內心接納、認可的世界也更大了。
未來我有什麼計畫?
最重要的兩件事:
前面提及我在備考的LSAT,是指北美的法學院入學考試。研究生讀法律是大二下學期開始萌生的想法。當時覺得:用專業技能幫助他人、改善社會,又能有更高社會認可度和物質條件,還能挑戰提升自己、觸發更多可能性,很好!不過當時想法還比較遊移,考慮到不菲的學費,我又把這事放在了一邊。真正著手準備是從今年1月,也就是大三下學期開始的。有了前述種種經歷和思考,我決心為自己配備一些專業技能,法律是我瞭解到的最合適的選擇。因為休學一年,我有了更充裕的時間備考LSAT,這個號稱全球最難的考試。我希望入讀美國的法學院。但如果因為種種原因無法做到,在香港讀法學院也是很好的選擇。我愛香港。
開頭提及的社會組織實習,我選擇了提前離職,這必須感謝上司和同事的理解。我爭取到了一個加入商業律所做助理的機會,將在國慶小長假後入職。初次接觸商業律所,很多都不懂,但我會盡力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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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明確的長期目標,至於走哪條路前往,目前我選擇的是法律。
更遠的未來,會是什麼形態?且行且看吧~
|| 20210905回應文末:至於走哪條路前往,法律已不再是我的選擇。更遠的未來,會是什麼形態?且行且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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