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秋|关于为什么要写作这件小事

想要下笔写这份絮絮叨叨，是因为病的时候就会考虑很多，整个人在清醒与迷茫间梦游，想想的话，提笔写写吧。聊以自慰也罢，保持记录也罢，雁过留痕。

记得也是这样一个秋天，我刚从旅途中兴奋归来，就得了大病，在家病怏怏地躺了许久，整整一周多才恢复过来。脑子迷迷糊糊的，整个人烧得很不清醒。生病的时候总是很脆弱，但是又会自责起自己这份脆弱。明明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平时多下功夫，留点余地，就算生病了也是休养转变的好时机不是吗？可是好像都是在我刚刚树立一个新的阶段计划的时候大病一场，然后计划有时候因此搁浅了，实在是大大的不该。好玩的是，我并不是因为独居生病就顾影自怜，因为我身体很好，生病起来就状态整个大变样，我并不会因为有人照顾我就会觉得好受，病痛全在我身上，而我不像我自己了。这件痛苦比其他事情都更揪心。

最近读了一本书，上野千鹤子的《在熟悉的家中向世界告别》，真是值得一读。忽然好像又理解大家，或者说女性，为什么即使以及很独立了，还是会依赖婚育模式。因为婚姻的确表面看起来是一个合作共赢各取所需的人生项目。整个社会也在推波助澜，买房，社会身份，成家立业，无时不刻不在巩固着父权家长制的地位。当然社会教导和文化氛围是一方面，被剥削的权力被引导在父权制的亲密关系中寻找替代的固定套路难辞其咎，当然也是女性的确也是情感进化更出色，或者说更具人性化的一方，刨除掉利益交换，也是真的更需要，也更擅长纯粹的情感链接的。哪怕就算不是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养儿防老这种话术，婚育中的你来我往的拉扯，符合世俗期待所能减免的对女性独身一人本身更苛刻的偏见，好像也值得一试，消磨时光也看起来有所期待，总不会谁都是那个倒霉蛋嘛。容错率高的人生选择，好像总是更稳妥的。放之四海而皆准。人类的弱根性或许就在于总会屈服于惯性。好像年纪越大，越容易怀旧，越希望世界不要变化那么快，保持自己能理解的熟悉的配方就好，自己的核心利益不用被侵犯就好。这一点在各国极权统治者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话说回来，上野在这本书里面详细贴心地给独身人士的老后临终写了很多切实的建议。因为不论走过什么样的人生旅途，终将在衰老的途中，在死亡大门前，我们某种程度上都有可能在某一刻，彻彻底底的孤身一人。选择生育，某种说法也可能是把对死亡的恐惧分担出去，至少就算肉身消逝，亲子关系不管是好是坏，你的孩子不会忘了你。但忘记不忘记，人就是只有这辈子。有些人需要深入骨血的纠缠，有些人经历过一次便也够了。

我只是更早，更坦诚地面对了这一点。我保持赤子之心，却也不相信童话，我相信万事有plan最好，也在努力地说服自己开得开一点，每次生病就觉得离开悟更进一步，在还能潇洒洒脱的时候，诚觉世事皆可原谅。我们都有自己相信的叙事，选择哪一种叙事能让自己好受点，大概就会一条路走下去，不断巩固固有认知。我觉得自作主张把老后和死亡的恐惧投射在孩子身上很自私，不管是不是有养育之恩，这是一份不平等的条约，做家长的擅自抢先占领道德高地立下合同，孩子反应过来，该欠的不该欠的早已说不清了。

最近还有一部美剧让人印象深刻，《How to die alone》，有点类似与《伦敦生活》那一卦的，不过女主角是一个不断毁灭又重生又倒下的黑人女性。她在机场工作，却一直不敢坐飞机。被gay蜜放鸽子一个人过35岁生日结果不小心差点被衣柜砸死之后，开始试图重启的故事。喜剧成分还蛮多的，不禁让人感慨就算是失意人，漂亮国也更会谱写更积极的故事。

思维又跳到了工具书和文学书上，我曾经看过很多很多的工具书，有实操性很强的，也有打鸡血的，但是我发现不管哪一种，我如果相信了，效果就会更佳。但是文学作品也是必不可少的，除了升职加薪之外，除了生存焦虑之外，更隐形的big hungry 藏在那些基础欲望之后。写作就是在挖掘那些big hungry的过程。我们以为我们足够了解自己，但写得越多，有时候越会发现其实我们或许未知的自我还有更多。高兴的时候的写，失意时候的写，痛苦时候的写，一笔一划，都在勾勒更纯粹的自己。多年之后再回看，有时候会发现某个自我消失了，又或许重生了。书写本身就是自我告白。当然如果有人能在你的书写中发现自我，寻得慰藉，感受共鸣，那也是大功德一件。不管是工具书，还是文艺书，都能帮人。

体力渐渐支撑不住了，准备休息，很快，又会是秋高气爽的新一天。

写于2024年10月中旬，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