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學》課堂隨筆 — 李光耀、獅城與結構

（20180927第二週：文化的定義）

九月剛結束到新加坡訪調的客家串流計畫，回台灣開學的第一週，雅寧老師的《民族誌概論》和官大偉老師的《民族學》課堂上都提到了文化相對觀點（cultural relativism）和人權（human rights）的衝突之處，讓我想到了生活在新加坡的人們對李光耀的看法。

李光耀與獅城

在新加坡國家博物館中，因為是國家史觀，1965年新加坡從馬來聯邦獨立建國，李光耀泣不成聲地難過他們被拋棄了，但更多的說法是他在演戲。李家大院獅城從此成為一個想像的共同體。

九月初到新加坡之前，翻閱了一些台灣寫新加坡的書籍與評論，不乏許多批判檢點一黨專政下秩序生活的弊端，甚至許多觸犯到了人權問題，例如鞭刑。在李家政黨一黨獨大的城市裡，我想知道到了當地之後，是不是真如書中的文字寫的那樣，不是進步、不是樂園，而是枷鎖？

但在兩週的田野行之後，我反而不太敢斷定到底與否。在我因為身處背景所形成的觀點看來，鞭刑一點也不合理，不能吃口香糖和不能學鳥叫的法律很像是李光耀依據自身好惡所訂定的法條，但是許多新加坡公民並不這麽覺得，一位待我們很好的大埔客家李大哥說：「公正平等美好的生活是相對性的，每一個人的要求都不一樣。比如說政府禁止公共場所吸菸，有人會拍手叫好，但有煙客會說這法律有點過份了。」而且不只是公民，一位經常出版詩集的孟加拉客工詩人在一本詩集裡，寫下了他在異鄉生活的故事，詩集末頁標注了幾個字：「感謝李光耀！」

一個國家是什麼樣子？既然我們深知「國家」不代表一個整體，那他就必然不是僅僅一個形容詞可以描述完全，我們所親見的文化可能只是一個片段、一小群人的意見，或甚是一個人的聲音，這或許也是文化相對觀點重要的意義。生活在新加坡的人覺得新加坡是什麼樣子，跟來兩個禮拜的大學生認為的樣子，必定有所出入。我不敢斷定新加坡明確的模樣，但是我們可以以更寬容的角度去聆聽更多人的聲音，盡量從他者的客位觀點（etic）進入主位觀點（emic）去理解，並不是非黑即白的維度裡有著什麼樣的世界。

結構功能論 — 結構仍在

另一個在課堂上印象深刻的觀點是結構功能論（structural funtionalism）。老師提到因為結構存在，它使得老闆和員工必定存在著一種關係。結構功能論讓我想到前幾個月聆聽一場香港記者蘇美智（《外傭：住在家中的陌生人》作者）和人類學家陳如珍的對談，對談結束後有位觀眾詢問兩位講者：作為一個移工議題倡議者和研究者，又同時作為家中外傭的雇主，自己如何看待彼此之間的關係？

她們的回答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蘇美智說雖然她對家裡聘請的幫傭要求不高，小孩回來別斷一隻手就好，但因為是白紙黑字的契約，這一層傭雇關係的結構是沒辦法改變的，她們之間還是必定得存在一定的「因為傭雇關係而存在的」距離。而陳如珍則說，她自己在研究菲律賓選美文化的過程中漸漸認識移工議題，各個國家的移工薪資都與本地脫鉤，「我自己非常想讓家中的外傭擁有跟香港本地一樣的薪水，但是誠實的是我真的做不到，我跟先生目前的薪水沒有辦法負擔。」她在講座結束時這麼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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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詞解釋：

1. 文化相對觀點（cultural relativism）：行為不宜採用外界觀點來判斷，而是應當放在其文化脈絡來看。（但是《歡迎光臨人類學》裡對文化相對性（cultural relativity）的這個解釋比較親民好懂：「每個社會或文化都必須以其自有的（而非外人的）詞彙來理解。與法蘭茲‧ 鮑亞士有關。）
2. 人權（human rights）：植基於正義與道德的一些權利，它們超乎於並且優於特定的國家、文化與宗教。
3. 主位觀點（emic）/客位觀點（etic）：源自語言學的Phonemics（音位學，研究字的意義）與Phonetics（語音學，研究發音方式、語言特徵）。主位觀點聚焦於當地人的解釋方式與意義；客位觀點則是一種「他者」的觀點，強調民族誌研究者的解釋方式與概念範疇。
4. 結構功能論（structural functionalism）：結構功能論一般把社會看作一個均衡、秩序、整合的系統，整個社會系統及其各個子系統的運作基本上是協調的，每個子系統都對系統整體的生存、均衡與整合起著積極作用。

參考資料：

1. Conrad Phillip Kottak 原著（徐雨村 譯）。2014年三版。《文化人類學：領會文化多樣性》。台北：巨流出版。
2. Luke Eric Lassiter原著（郭禎麟、吳意琳、黃宛瑜、金家琦、呂環延、方怡潔、黃恩霖合譯）。2010。《歡迎光臨人類學》。台北：群學出版。
3. 2012。教育大辭書。結構功能論structural functionalism名詞解釋。http://terms.naer.edu.tw/detail/1453886/

（原文寫於2018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