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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允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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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夜之城的話

劉允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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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蟲首女興奮的時候,牠(她?)會將被被甲殼保護的軟翅張開坦露,讓男人輕柔地以指尖撫觸撫摸。將自己的私密脆弱坦露,全然地信任、給予與交付,混雜情感的慾望與純然地索討與慾求不同。開展自己,坦露自己最脆弱(薄如蟬翼)的部分,指尖輕撫,觸摸。那一段文字如螞蟻爬行過腦隨,讓人敏感得全身震顫。感覺好像透過這一段文字描述,頭一回穿越了肉體想像的禁錮,去到了那性的最核心之處。

過年前,《尤里西斯》劇組給了一個小說功課,找出屬於自己想像中的,出愛玲老師粗略分類的「日」以及「夜」的城市即景。「日」與「夜」是愛玲老師粗略分類的標籤,分別是小說的第十章以及第十五章。

在去年期末前劇本工作方的最後階段,我選定報告分享的就是小說第十五章的內容。

這真的是極其魔幻的一章,章節形式以劇本台詞對話的方式呈現,布盧姆腦中的幻象更是直

接包覆浮貼在深夜都柏林,這樣現實寫實場景的表層。你不稍加謹慎就會迷失,然後暫停閱讀去想這到底是什麼時候切換了軌道轉轍器的。


我什麼時候從現實進入了幻象?又什麼時候從幻象走回現實?現在到底是幻象還是現實?

當時在課堂我用簡易電繪(極度簡易superidiot)的圖像告訴大家,我覺這一場根本就是橋的另一邊整個河岸都瀰漫著看不清道不明的粉紅迷霧。

於是過年的假期大家要去想自己的「日光之城」以及「夜之城」會是什麼樣子。


講到「夜之城」的時候我腦海中閃現了幾個念頭,其中最鮮明的一個是我曾經讀過的小說叫《帕迪多街車站》。


這部小說可以劃分在科幻也可以劃分在奇幻的類型,是其作者柴納米耶維的「巴斯拉格三部曲」中的第一部作品。但二部曲的《地疤》跟三部曲的《鋼鐵議會》台灣目前沒有翻譯。

柴納米耶維有被稱為奇科幻界的卡夫卡,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不覺得這很重要。

比較有趣的冷知識是,這個柴納是蔡英文的學弟,也是倫敦政經學院的法學博士(準確一點說柴納是國際法)。


我大概在七八年前讀《帕迪多街車站》,應該是還在桃園工作的時候讀的,但是在哪個工作的閒暇時間讀的我已經忘了,只記得我那時辦了借書證在桃園市立圖書館的中壢分館借的。腦海裡還有層架間的畫面,但畫面裡已經有浮塵漂浮在日光中,這讓我極度懷疑自己記憶中的那個畫面到底是不是中壢分館。


中間這幾年我一直沒有機會重讀它,但這卻是我後來讀過的奇科幻作品中,最讓我念念不忘想回頭重溫的一部小說。

主要是它所營造出來的世界氛圍,太吸引我了。

相較於賽博龐克,我還是更鍾情於蒸氣龐克。

機械、油污與混亂,野蠻、力量與各種傷疤。

這些都太令我喜歡、懷念與驚喜了。


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有其中一段詭異的情節,描寫男性人類與蟲族女人的性愛。


可能有部分男生看到蟲族女人會想到《星海爭霸》裡頭的刀鋒女王凱莉根,但不是,小說裡頭描寫的就是一隻蟲首人。

詳細外貌我記不清了,但令我覺得印象非常深刻的是,蟲首人這個種族裡頭為了歡愉目的而進行的性愛只存在於女蟲首人與女蟲首人之間的性,男蟲首人與女蟲首人之間的性僅僅是為了繁衍目的,除了族群昌盛的大義之外,毫無歡愉可言。


然後,在小說的世界中,跨種族的戀愛與情慾是違法且被嚴格禁止的。


但情慾怎麼可能被約束?所以這部分不僅是碰觸了女同志之間的性愛情慾,也觸及了禁忌物種之間的情慾關係。

我不確定《索多瑪一百二十天》裡有沒有人與獸之間的性,或是薩德侯爵有曾經寫過,但肯定沒有人與蟲吧。

在《帕迪多街車站》裡,人與蟲之間的情慾互動讀來真的是滿有意思的。

我不是很準確地記得詳細的內文,但中間有一段大致是這樣,當蟲首女興奮的時候,牠(她?)會將被被甲殼保護的軟翅張開坦露,讓男人輕柔地以指尖撫觸撫摸。

將自己的私密脆弱坦露,全然地信任、給予與交付,混雜情感的慾望與純然地索討與慾求不同。

開展自己,坦露自己最脆弱(薄如蟬翼)的部分,指尖輕撫,觸摸。

那一段文字如螞蟻爬行過腦隨,讓人敏感得全身震顫。

感覺好像透過這一段文字描述,頭一回穿越了肉體想像的禁錮,去到了那性的最核心之處。

性是什麼?這股原始的能量為何是驅動我們所有行為的最原初動機與推力?


這只是讓我印象深刻的其中一部分而已,最讓我懷念的還是小說裡頭的魔幻世界。

但我記得我好想不是很喜歡小說後半段的處理,對於小說後半的收束也沒那麼接受。

可這無礙於我喜歡小說所塑造的世界,還是很值得一讀的。如果有那個時間,有那個閱讀興趣的話。


關於《尤利西斯》的夜之城,除了《帕迪多街車站》,想起的還有《夜城》系列小說、電玩《電馭叛客2077》裡頭的主場景「夜城」,然後就是林布蘭的《夜巡者》那幅畫,現實地景的話就是魔都上海。那一瞬間想到的是這些素材,但這些又跟作業沒有什麼關係。


「夜之城」的印象升起,是在年初二早上七點(腦袋、頭髮一切都還混沌)在宗祠拜祖先的時候浮起的。

僅僅小我六七歲,卻因為輩份要叫我叔叔(等一下,所以他爸要叫我哥?)的姪子,在我們等時辰的時候聊起了家族裡的禁忌。


這個禁忌其實我從小就知道,小學低年級時候奶奶就曾笑笑地輕描淡寫地跟我說過。

但可能因為這樣描述所謂的禁忌,我跟我弟還有我堂弟反而像是感受到這禁忌之中的某種震懾力而謹記在心。這就像某種伊耳謎插在奇犽腦中的念針一樣,奶奶過世之後這念能力好像反而變得更強,因為我對那個奶奶告訴我這件事情的場景記得他媽的一清二楚。


姪子說過去曾有族人犯了禁忌,祖先震怒,在祭拜之時藉該禁忌之身於燃放炮竹之時施予雷霆,以炮竹炸瞎了犯忌諱的族人長輩。

隨後我們問了父親,父親沈吟許久,緩緩道出過去確有此事,然這確是犯忌諱為因而造成的果嗎?

當然也沒人能夠證實。


不過在族譜裡頭,卻有此一忌諱的可能來由的相關線索。


族譜裡記載了清朝來台的開台祖起家的過程,書文就跟所有紀傳體一樣,就是記載單純事件而已。

但我是中文系的,我當然知道,甚至可以想像這些紀傳體背後沒寫到的事情。

紀傳體的書文縫隙,其中之間隔寬敞到可以安置這忌諱的源頭起始,甚至連形成願力的家族誓約的那股背後屈辱,似乎都能瞧得見。


姪子跟堂弟都說,祖先們太強猛了,還是別亂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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