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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yVentu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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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評書|折回的時間—納博科夫記夢

MaryVentu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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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ud釋夢的時候講道,人們在夢裏從未夢到過太陽。彼時,仔細想想確實是這樣。Freud講夢裡的世界或明或暗,但卻從未出現真正的太陽以及陽光照射的感覺。他還談到,人們鮮少夢到自己乘坐交通工具——火車、汽車等旅行,如果有,或許是要死了的徵兆。他的患者們大部分要麼夢到準備出行前的緊張匆忙,要麼夢到誤了火車等等,或者坐在火車上的感覺,但幾乎沒有夢到有與現實中車開的感覺相似的情況。

1964年,納博科夫開始了一個試驗——記下或嘗試記下自己每一天的夢境。他這樣做的緣由來自作家對於時間、空間以及這兩者如何影響我們的人生的好奇。Nabokov一直認為,時間並非線性的流淌,而是由於夢境的出現而能夠以「重回」的方式不間斷地來回折疊。

更細緻的理解在書的開篇有詳細的解釋,緣起於Dunne的理論。Dunne的理論從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是純粹理論與哲學的構想,以現今的科學眼光來看,可能不太嚴謹。Dunne覺得人在做夢的時候,意識的流淌往往帶著我們回到過去,然而, 總會因為當前現實生活中正在發生的一些事情而受到影響,這說明了時間與意識的糾纏是不間斷的,從而又很難解釋的。舉例,睡覺的人讓掉在被子上的書壓到了,有些喘不過氣來,卻未從夢中醒來,而在夢中夢到的是自己被汶川地震的預製板壓倒,無法呼吸,驚悚害怕,【此處假設此人曾有地震經歷】然後猛然間醒來發現其實沒有重回地震,而是被書壓到了。Dunne認為這是現實生活中某事物對在睡夢中的我們的意識的影響其實帶著我們走入了被現實干擾過的特定的夢境場景。【這句話有點繞,但是希望表達清楚了。】

五六十年代,Freud熱。既然他講夢境就是Displacement和Condense,而也有很多人對夢境非常感興趣,於是,長年被失眠困擾的Nabokov就是這樣開始了他的試驗。

這本非常美的書是Princeton大學出版的,非常精美。作者扉頁寫為了紀念納博科夫的兒子Dmitri【Dmitri一輩子翻譯父親的作品】

書籍內頁

書中納博科夫將自己的夢分成6種。

  1. 精準的時間意識但對時間流逝感覺模糊。
  2. 很多完美的陌生人——有一些幾乎出現在每一場夢境中。
  3. 有言語上的細節之夢境。
  4. 比較持續、清晰、有邏輯性(有限的邏輯)的夢境。
  5. 回想一個完整的夢境,哪怕是大概輪廓都非常困難的夢。
  6. 重複的夢境種類和主題。

我覺得這樣的主題分類可能很多人夢中都會有。當然,寫由夢境引導現實的作家也不勝枚舉,比如Susan Sontag的第一本小說《The Benefactor》就有這樣的試驗性;Nabokov自己的作品中經常出現的場景也都是夢境的重現,甚至dreamy(如夢如幻)這個詞彙都成了Nabokov有代表性的形容。

很有意思的一點是,Nabokov一生對於時間、空間的探索體現在小說中、文集裡,他從未停止這樣的思考,似乎時間的流逝或者折回一直都是他探索的精髓。書的結尾摘錄了他1944年在《時間與退潮》裡讓敘述者說出的這樣的句子——

「can discern the features of every month in 1944 and 1945 but seasons are utterly blurred when I pick out 1997 or 2012.」

《時間與退潮》是以一個耄耋之年的敘述者在似乎2020年回憶過去的口吻而寫,說能在記憶中清晰辨出1944、1945年的季節更替,但如果選擇1997或者2012年,季節的記憶卻非常模糊了。本書作者感嘆,雖然Nabokov寫的時候只是在描述一場遠去的模糊記憶,然而,在他寫下2012的時候,是否預見到自己一生未婚的獨子Dmitri會在2012年離開這個世界呢?【好似Nabokov也非常沈迷於「預見」自己死亡的那一日期。】即便是一場巧合,但是有些巧合是否讓人感覺過於驚詫,就好似夢境裡那許多時間的折回一般。

書籍內頁

【之前有@凌于深渊 「我做過的特殊的夢」的社區活動,看到@映昕 留言說好多有趣的夢境,要是可以有解就好,那時剛好在讀這本書,想著讀完可以來分享關於夢境的想法。我自己並沒有可以解夢、釋夢,近十年前用過點Freud的心理分析來分析文學作品,於是讀了皮毛,但是對於時間、空間、夢境的好奇依舊,特此分享。😊】

CC BY-NC-ND 2.0 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