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历史版本和 IPFS 入口查阅区,回到作品页
虛詞無形@香港文學館
IPFS 指纹 这是什么

作品指纹

【台北國際書展2024】不夠叛逆,怎可優雅——黃念欣x楊佳嫻x顏納「特殊趣味:女學者寫書評」講座記錄

虛詞無形@香港文學館
·
·
在二月台北書展的「特殊趣味:女學者寫書評」講座中,學者黃念欣和楊佳嫻對談女性在學院的處境,也討論了寫書評文章的難處與好惡。

原文刊載於虛詞・無形

文|韓祺疇

台灣作家林文月的〈讀中文系的人〉廣為人知,文章強調讀書人應有的視野和銳氣,近五十年過去,每當人們要為文學的價值一辯,此文還是會被引用,也成為了大眾對中文系學生的印象來源。但回到〈讀中文系的人〉發表的1977年,讀中文系的女性又是如何被想像的?

在二月台北書展的「特殊趣味:女學者寫書評」講座中,學者黃念欣和楊佳嫻對談女性在學院的處境,也討論了寫書評文章的難處與好惡。黃念欣先憶述對台灣女作家/女學者的印象,是來自小思(盧瑋鑾)老師多年前來台灣開研討會的見聞,林文月也正好在場:「(那些作家學者)十分優雅,翡翠、珍珠首飾非常漂亮,小思老師就說在台下看得非常羨慕。」楊佳嫻則提出不一樣的觀點,她認為或許在場的學者作家們,都有較優渥的家境,反而是例外的情況,台灣對中文系女生的普遍印象卻是這樣的:穿長裙、留直長髮 、外表蒼白、以及會彈奏琵琶。

「以前我會覺得這是刻板印象,但在台大念中文系時,真的有同學就是這樣。」楊佳嫻沒有從外表刻意改變,但從中享受他人的感知落差,例如有人從她的詩作裏想像出一個穿皮衣、甩鐵鏈的叛逆女生,見到真人時才大感驚訝——某程度也是另類的叛逆。台灣女學者給黃念欣以優雅的印象,香港女學者呈現給楊佳嫻的,是專業端莊、像銀行職員般的城市形象。黃念欣自言身在其中,這樣的裝束成了習慣,反而不易察覺其中的特異。主持人顏納從她的經驗補充,指有人曾建議她「衣服要穿多一點,看起來會比較專業 」,這折射出女性在當代職場的困境,似乎必須把女性的特質收歛隱藏,才能證明其專業。

寫作如衣服 捍衛髮型之必要

正如顏納所形容,你需要借外在穿搭呈現專業形象,對女性學者來說是額外的困擾,但在時代變化下,也可能成為特別的視野和優勢。黃念欣就曾在紀念張愛玲的專輯中,如此另闢蹊徑,寫了〈一縷芳魂——張愛玲小說的配香筆記〉,以不同的香水連結其筆下的小說人物,在一眾紀念文章中顯得風格獨特。她認為專欄園地能容納不同的風格,像穿衣試衫般襯搭,突出優點,也會一點點看到自己:「寫作如衣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你不一定一生只穿一種衣服,就像寫作也不應該只有一種風格。」

至於被黃念欣認為兼具「衰小」人設與女學者風彩的楊佳嫻,也曾經有過一個小小的、對於外表的冒險念頭:「等我找到大學教席的時候,就要把頭髮染成藍色⋯⋯後來想說等到我升等教授,我頭髮就會染成藍色。」但講座當天我們沒能看到藍頭髮的楊佳嫻,原因是群體的保守與個人的恐懼。楊佳嫻提出,人類社會的規範會包圍女人,譬如女人可以笑,但只能用特定的方式、在特定的時刻裡,才可以笑。然而她認為學院的限制並非無法抵擋:「規範只是積累、口傳,如果你真的去違反,會發現自己並沒有墮落地獄。」不過想像的可怕仍然造成阻礙,她失敗的染髮計劃便是一例:「(染成藍髮)來到學校之後,到底大家的眼光會是什麼,我有點害怕。」

冒犯還是客套 寫與不寫的尺度

話雖如此,楊佳嫻還是有過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刻,二十出頭年紀曾認為自己不怕權威、敢於冒犯,後來她意識到書評應有的尺度和局限。在偏向狹小的文學圈子,書評難寫是常識,楊佳嫻直言常會接到不想寫的序文/書評邀約,又或者寫了卻又後悔的文章,但她從兩個故事說明寫書評的意義。第一個故事是她為某詩人寫序,對方收到後十分高興,回信表達了感謝。不久後楊佳嫻再收到詩人的信,「因為他懷疑我對每個人都這麼好,所以他去書店檢查了所有能找得到的、我寫的序。他看了之後,確定我是真心愛他的。你的序、你的書評(是否真心)讀者是能夠分辨。 」

香港的書評制度和文化相對不同,黃念欣認為較能自由地決定寫或不寫,但還是有幾種讓她寫得痛苦、甚至會直接拒絕的情況:一是諾貝爾文學獎作家的評述文章,艱鉅難寫,但相對應也有巨大的滿足感;二是悼念過世的作家,愈是寫得好,愈讓她傷感於當事人已無法讀到;三是親近的人的作品書評,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董啟章的《愛妻》;四是為鍾愛作品寫的引介文,為了讓讀者足夠重視,唯有用理論處理,回歸論文漩渦;五是熱門話題,例如前面提到的張愛玲紀念專題,太多人一起寫,彷如置身殘酷的競技場,使人費煞心神。

幽默感是個好東西嗎?

在兩位的散文裏,少見艱澀的學術概念,而常有難得的輕盈與趣味。身處大學的教學環境,楊佳嫻特別理解幽默的重要,她形容每次講課都幾乎像一次表演,但幽默並不是講笑話,其可貴之處不在於事先準備,「而是今天這樣的聽眾、我講到這樣的內容、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些偶然加在一起,你突然發揮了一個幽默的什麼東西,然後同學們笑了。他們稍微提振精神,跟你有眼神的交會。」然而學院的氛圍不見得很歡迎這種教學模式,儘管它有一定的成效。

黃念欣也觀察到,在大眾的觀感中,幽默感對男性是優勢,對女性則可能是減分項。在她眼中,學院的限制還在於它的許多定義過於狹窄,既要你具有社會影響力,又不把有實際讀者的專欄發表納入成果之一,反而視為阻礙學術研究的事項。大環境不鼓勵, 聽上去讓人沮喪,但2024年的台北書展,黃念欣帶著專欄結集《夕拾朝花》、楊佳嫻帶著新出版的散文集《以脆弱冶金》到來,她們繼續寫,我們就繼續讀。

虛詞・無形網站
虛詞・無形Facebook
虛詞・無形YouTube
虛詞・無形Patreon

作者保留所有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