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乘風破浪》的夏天:打開浪姐的八百萬種方法
文/曾子軒
前言
今年八月的月底,綜藝《披荊斬棘》首播,儘管節目以哥哥為主角,但王心凌的名字佔據了微博上的相關熱搜。她能夠重新回到大眾的視野,靠的就是《乘風破浪》第三季(第一季和第二季節目名稱為《乘風破浪的姐姐》,下以《浪姐》簡稱)。
這檔綜藝雜揉選秀、音樂、競技元素,兼顧勵志成長與女性主義關懷。然而,《浪姐》最終有成團戲碼,女團本身就是文化工業底下生產線的產品,同時劇情發展暗藏資本牽動的痕跡,再加上對岸娛樂產業遭監管的脈絡,姐姐們又未必受控,種種線頭彼此交織,讓《浪姐》成為獨特又好看的複合體。
兩年前,青春偶像選秀正熾之際,湖南衛視推出《浪姐》。嘉賓們全非素人,在演藝界打滾多年,有些已經淡出舞台,正缺翻身機會;再加上姐姐年過三十,女性獨有的年齡焦慮呼應社會風氣,節目迅速走紅。去年八月,娛樂圈亂象頻生,中國廣電總局以「清朗行動」連串整治,最終出手禁絕選秀節目。缺乏能夠頻繁出圈的現象級綜藝,急需補上飯圈狂歡的缺口。雖有其他音綜挺身而出,但《好聲音》影響力不再,《歌手》業已停播,有幾齣小眾節目口碑良好,只是熱度遠遠不足。其他如喜劇、生活,甚至近期頗受好評的戀綜,都沒能企及《偶像練習生》或者《青春有你》「全民打 call」的地板。
因此,《浪姐》第三季才備受期待。星光熠熠的來賓名單,有望拉回投放預算轉趨保守的品牌端;電視台也在探索商業模式的可能性,除了付費提早觀賞的會員權益,芒果TV將影片剪得細碎,並納入姐姐們社群媒體上的內容,藉此提升更新頻率、增加與觀眾的接觸時長;同時發展衍生節目,從來賓身上榨取更多價值,活化 IP 之餘也提升付費意願,兼顧流量與訂閱的收益雙引擎。
每次公演有人淘汰,粉絲們傳得最兇的是節目有劇本。無論賽制或者劇情走向,說故事的人有決定鏡頭的權力,多種力量競逐,處處可見斧鑿之痕。說是真人秀,卻可能有內定,要如何看得歡快?
不過,觀者絕非無能為力。除了花絮透出的蛛絲馬跡,粉絲時刻在尋覓權威鏡頭的漏網之魚。如紅樓夢、金庸讀者發展出紅學、金學,《浪姐》的狂熱粉絲將節目定格放大,在「物料」和專訪之中擷取證據,嘗試建立關於姐姐們的真實。無論以彈幕或者二創參與節目,還是拼湊出不同版本的真相,作為觀眾,最寶貴之處在於有權決定自己觀看三十人群像的方式。
《浪姐》本身的特性,撐開了操作空間
媒體有能力調整傳遞訊息的框架,藉此影響觀眾接收到的「真實」。《浪姐》不是直播,而是預錄,讓節目組成為全知之神,透過剪輯上下其手,或者妙剪、或者惡剪,既能調強、也能修弱,使得眼見和耳聽,未必為憑。
例如 Jessica 在二公〈Okay〉的高音太過突出,遭電視台反向修音;也如譚維維曾因〈山海〉中王心凌的聲音被調弱,在 bilibili發了未修音版本,以正視聽。因此,螢幕前的觀眾在意是否有現場音源,有些慘狀被譏為翻車現場,也有些表演者就地封神。
媒介在不同面向的特性,更會回過頭來影響訊息本身。
因為前期節目播出的時間,比錄製晚了兩到三次的公演,這樣的時間延遲性,使得觀眾評價跟著出現時間差。每週芒果台播出節目後,有些不被看好的舞台引發共鳴,例如二公的〈夢中人〉大受好評,連帶影響三公〈佳人〉的評價,但現場觀眾無法穿越時空躬逢其盛,因而引發劉戀遭淘汰後的集體「意難平*」。
*註:節目播出後,「#刘恋 意难平#」登上微博熱搜。
媒介的特色,也會影響觀者接收訊息的效果。
就語言作為媒介來說,外來者相對難以引起共感,因而韓國出身的 Jessica 盡力學習中文,以免表演時居於劣勢。改看符號作為媒介,王心凌代表的集體記憶能引發跨海峽的共鳴,但「中國風」的符碼就無法打動台灣觀眾,這可以部分解釋各組表演的 YouTube觀看次數為何落差甚大。此外,轉播和實體展演各有其媒介上的特徵,例如三公〈佳人〉的細緻擺手,現場未必清晰,螢幕前卻是妖嬈媚人。
最後,《浪姐》作為一檔真人秀,「秀」需要或多或少的人物設定,例如趙櫻子幕前幕後的不討喜、于文文初舞台後分組的傲氣。但觀眾更在乎「真人」是否足夠真實。嘉賓們也許有台詞,也有被要求呈現的樣子,但姐姐們不會任人操縱;有不可控因子,就必定有變數。
跟其他選秀節目相比,《浪姐》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姐姐們曾經輝煌,能夠引發情懷、帶來回憶殺。觀眾想跟王心凌重返那片寧靜的海,也盼望夢回 Jessica 曾經的少女時代。踏雪無痕,但雁過終究留聲,即使流量大行其道,好作品留下的刻痕仍難以磨滅。
從「三十而悅」的精神,反思乘風破浪
這季《浪姐》的主張是「三十而悅」。除了婦聯的宣傳樣板「巾幗新力量*」宛若老三台的復刻以外,三十而悅確實有其深刻意義。隨著歲月漸長、閱歷漸增,人本應如好酒沉香,但性別卻使價值積累的過程出現分歧,女性背負著色衰愛弛的焦慮,男性卻被認為老而彌珍。
*註:芒果台和中國全國婦聯宣傳部合作,徵求符合「巾幗新力量」的女性,節目中除了播放她們的生活剪影,也讓姐姐和她們互動。
年紀替女性帶來的污名,是跨社會共有的現象,例如對岸有「剩女」、香港有「中女」標籤;台灣的政治人物曾說,社會中若有三成以上的三十歲未婚女性,將造成「國安危機」。因此,《浪姐》中活出「不過三十而已」的自信姿態,回應了觀眾心中未能填補的虧缺。
芒果台的新聞稿提到,《浪姐》既要打破年齡桎梏、展現女性智慧,更要傳遞新時代女性自洽悅己的風采。這類「愛自己」的呼籲,常見於女性社群,例如台灣媒體《女人迷》,它背後的邏輯是女性往往獻身於家庭,壓抑自身需求,忽視個人職業發展,以及生命中其他的可能性,因此產生自我覺察、自我照拂的呼聲。
然而,「愛自己」在女性主義的不同路線之中,引發激辯與反動。聆聽心靈深處的聲音,進而善待自己,往往需要以消費為手段實踐,例如為了犒賞工作辛勞,拿名牌包、化妝品自我悅納。當《慾望城市》與《花邊教主》成為模範,不可免地引來「遭資本主義收編」的批判。
退一步來說,即使與消費主義無涉,改為提倡其他成就例如工作,這也會遭遇「個人主義無法克服結構」的質疑,以及「自我賦權的極限何在」的叩問。女性在職場奮戰,期盼能做到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口中的「挺身而進」,但即便能夠成功爬上高位,仍得應對「你和男人一樣好」的讚美,或者就此融入由男性主導的邏輯。就連能否衝破不可見的玻璃天花板本身,也有不可抹滅的階級差異。
值得慶幸的是,在眾多價值觀中,《浪姐》也鼓勵自我欣賞,強調不受限制地表達自己。不用整齊劃一,才能真的是群像,也因此多元本身,便足夠可欲。
美麗可以不用服膺傳統性別框架,觀者能欣賞趙夢拾起貝斯的自信,或者郭采潔不以清新可愛形象現身的堅持。就算貼合社會慣習,也未必是迎合帶有慾望的凝視,例如王紫璇的空靈、蔡卓妍的純真,即使夢幻甜美如王心凌、性感艷人如張天愛,我們知道,姐姐們的資本夠她們自主選擇。撇開性與權力不看,許茹芸的安然自適,張薔嬌眼笑盈盈的知命,還有薛凱琪追求完美的奮不顧身,也足夠美好。
大多時間,《浪姐》的性別地景山明水秀,但也偶有烏雲暗顯。準備〈佳人〉時,《浪姐》的舞台總監陳琦沅直言,趙夢無法跳出這首歌的氣質,因為她沒有嬌媚之態;舞台上,主持人謝娜也提醒趙夢「穿旗袍有該有的站姿。」然而,〈佳人〉不一定得是媚態橫生。張薔以踏遍紅塵的身段,唱出獨屬於她的洗盡鉛華;唐詩逸則由柔至剛,先是「惹梧桐聽細說」的閨怨,而後「戰馬熱引高歌」地在人間荒蕪點火,由柔至剛,肢體到表情皆舞出歌詞深意。
不針對女人,或者不針對任何人預設「應該有的模樣」,任其野蠻生長,這才符合二公〈怪美的〉歌詞中「美的/醜的/若問我/我說我呢/怪美的」。至於這首歌因為審查而改詞,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三十而悅以外,重要的還有乘風破浪本身。
為了「解鎖無限可能、展現時代風采,」不同於《歌手》能自主選歌,姐姐們無權決定表演內容,觀眾得以見到超越印象的演出,例如于文文在三公盡力陰柔,唐詩逸和吳謹言在五公展現歌喉。在節目組的刁難下掙扎求生,對抗賽制、對抗服裝,也挑戰過往定型的自我,完全就是女性在社會結構限制下,突破框架、奮力展現能動性的模樣。
挑戰自己之餘,還要爭取晉級,但姐姐們的策略不是互相攻擊,雖然有競爭,但更多的是合作。雖然《浪姐》不是大型交友平台,而是會淘汰人的競賽,但人際情誼,沖淡了制度上的競爭色彩。
除了「三十而悅」和「乘風破浪」兩句橫跨節目的宣言外,每一次公演都有各自主題。「送你一朵小紅花」、「你還記得嗎」、「這世界有那麼多人」、「當你老了」、「在路上」,串起五句話,儼然是一部軸線錯亂的微電影。
觀眾需要完整的敘事邏輯,才能進入劇情;角色也有《小說面面觀》提到的固定性格特徵,稍有變化能讓人耳目一新,若脫離太多就會令人出戲。第一季的伊能靜、第二季的張柏芝,背景符合乘風破浪的意旨,這季演員出身的齊溪、張儷,唱跳時也散發力求改變的決心。
但公演主題難掩突兀,穿越時空和自己對話、反思值得感謝的對象、如何優雅老去,這些命題都能進一步厚實,甚至構築成影集的主旋律;但也能輕薄如《浪姐》,將其拍成簡短過場的時尚大秀。
不過,雖然出戲,並非不能理解。戲劇可以層層推進劇情,但真人秀不太容易,除了相處的日常,還有表演前的苦練,想要拉出思想的縱深,讓觀眾得以反思,不得不仰賴這幾個主題句。
二公的「你還記得嗎」問嘉賓們,若能不受時間限制,想要聯繫誰、說什麼話?郭采潔說,想打電話給當年的父親,讓母親可以剖腹產,這樣一來生命劇本就會完全不同;于文文則想跟父母說,你們將會生下女兒,不是兒子,並且婚姻不會長久,「若是值得,再結婚生孩子吧。」這些都讓觀者得以迅速瞥見姐姐們過往的模樣。
打開浪姐的八百萬種方法
在節目設定的精神以外,觀眾看《浪姐》所為何事?這也是其他評論常見的,什麼才是打開《浪姐》的方式?
最簡單的,莫過於一顆想看表演、赤誠的心。跟著芒果台的節奏,在日曆上設定提醒,每週五或者週六守在螢幕前,欣賞舞台,跟著劇中人同喜齊悲。只不過,如《觀看的方式》書中所提,觀者的知識和信仰,都會影響自己所見。分處兩岸三地的觀眾,曾享有共同的劇場和樂壇,但所謂華語市場,終究走上分歧,有些益發精細,有些則變得邊緣,跟「兩岸三地」一詞同步裂解。台上的姐姐們亦然如此,郭采潔的造型和表演風格,在台灣觀眾眼裡可能是珊寶妹的劣化,但對岸觀眾卻可能認為顧里已經成功轉型。
另外,有些觀眾習慣走到幕後,以後設觀點,思考所有編排背後的效果。以賽制上的環節來看,有些能夠增添戲劇性,例如一公時以小紅花爭歌曲,聰明如劉戀救不了那英的隨興所至,也像五公搶歌,王心凌與譚維維,始終無法和隊員意見一致的該死默契。其他則是早有盤算,如四公節目組事先定好合作歌曲,不下放權力的抉擇,招來寫好劇本的質疑。這類以全知觀點理解舞台的分析,讓觀者在品評優劣的同時,一併尋得智性上的快樂。
進一步細思,《浪姐》到底為何好看?若看故事是為找共鳴,那麼觀影便是找寄託。《浪姐》精彩之處就在於,能從中提煉出多重意義。如果說《浪姐》前期是看磨合與苦練,後期主線就是在自我超越的同時攜手前行。在這樣的脈絡下,「嗑 CP*」也就合情合理。「心婚言爾」也好、「量紫儷學」也罷,所有的真情流露,都可以是「姬」情流露。
*註:指將影集/綜藝中演員/嘉賓湊對,並藉此獲得滿足。
觀者無從得知,唱完〈夢中人〉最後,「熱戀琪」彼此究竟是否曾經心動;也無法知曉,每一次于文文的搭肩,是否曾讓張天愛害羞。就算審查制度能夠在「死」、「殺」字加上引號,也可以在劉戀右手上臂的蕾絲刺青打上馬賽克,但這些舉措,無法觸及讀者心中沃土分毫。無論虛實,想像力讓我們自由。
除了湊對以外,單就夥伴之間的情誼本身,也足夠動人。
對於兄弟情的正面描繪,時常是失戀找朋友喝悶酒後得到安慰,一種不言而喻的相挺義氣,負面則是以「虧」或者飆髒話的方式傳遞心聲。相對來說,姐妹情在《浪姐》裡,是可以示弱與流淚的關係,既不丟臉也不用遮掩,情緒得以傾訴、感情能夠言說。
三公後得知劉戀要離開,趙夢和于文文的眼淚潰堤;四公後薛凱琪擔心被拆散,痛哭失聲。為了讓隊友圓夢,「燈組」讓並非歌手的成員演唱〈給所有〉;擔心隊友被淘汰,姐姐們互相扶持,〈星星點燈〉成員輪流站 C 位,〈你的樣子〉中于文文以合音自降光環,〈龍吟〉時安排齊溪獨秀空中瑜伽,還有譚維維和薛凱琪在〈真的愛你〉拉票時,高喊隊員的名字。
陽剛文化下,男孩身上有著「該隱的封印」,發洩情感的管道遭到扼殺,產出無數「直男研究社」的案例。姐姐們讓觀者知道,僅僅是真摯地把愛說出口,便能帶來龐大的力量,溫柔已足夠堅強。男性不必害怕表達情緒,即使被笑軟弱、被說娘,又有何妨?即使廣電總局表示要打擊「畸形審美*」對象,但值得追尋的土壤,應該是無論性別,都能選擇陰柔或者陽剛。
*註:中國廣電總局於 2021 年 9 月發布的通知中提到,「坚决杜绝“娘炮”等畸形审美,」公告出台後,影響男偶像平時的妝容。通知原文請見 http://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1-09/02/content_5635019.htm
情誼之外,還有姐姐們作為藝人的「藝能」,表演作為工作的可敬性太受低估。自千百萬人中脫穎而出,不只靠著皮相出眾或者天賜聲音,姐姐們的工作倫理才真正令人汗顏。兩位舞蹈首席苦練數十年如一日,演員們為了唱演而微調表情,即使流淚受傷,包紮腳踝、打完止痛針後,也要上場。
《浪姐》也讓觀眾得以一窺舞蹈、音樂、演出專業級人士的高度。因為都已在行業中拔乎其萃,更顯可貴。〈夢中人〉的費心擘劃舞台與燈光,〈無名的人〉的心境揣想,〈真的愛你〉對於旋律的熱烈爭論。在姐姐面前,沒有可以放過的舞蹈動作,也沒有能夠虛度的歌曲小節,走位時的方向也必須細緻雕琢。
美麗和情緒作為勞動,同樣遭到忽略。人們驚訝姐姐的皮膚吹彈可破之際,不知道保養背後的苦心孤詣;路上遇到粉絲,即使個人空間遭受侵犯,也要常保微笑,免得被嫌傲慢大牌。這些都是藝人之能,但觀者常常只看到流量而嫉羨,卻忘了明星們亦是凡人。
最後,是每一位觀眾的獨特經驗。以個人史為筏、拿舞台作槳,各自以私密的方式,回到那年夏天,也許是《還珠》的黃奕、《神鵰》的黃小蕾,或者《醜女無敵》的毛俊杰、《我猜》的阿雅。姐姐不再處於當打之年,但《浪姐》讓觀者知道,姐姐們能夠讓人記下,不只是仰仗情懷而已,她們的實力值得更多目光。
除了記憶的集體返場,觀者也在今年夏天,參與塑造新的共同體,就像成團夜上演唱〈下一站天后〉時鍾欣潼和蔡卓妍所說:「今年是 Twins 的第二十一年,也是『我們』的第一年。」。
「凹凸組合」、「燈組」、「純玉瘋」,無論最終成團與否,我們有幸能旁觀她們的情誼、傾聽她們的情話。不用從零開始,但能夠重新認識;所有和姐姐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即使成團夜後,姐姐們各奔東西,進劇組、錄製綜藝、回歸舞團,但《浪姐》也很快推出兩個衍伸節目《星星的約定》和《樂隊的海邊》。這些被戲稱為「售後服務」的團綜,如同《星星的約定》的宣傳台詞所說:「我們約定,所有美好,終將重逢。」
姐姐們的「文以載道」
每次的公演,可以看作主舞台,而《浪姐》的可貴,就是讓觀眾得以見到後台,這既是舞台的後台,也是劇場理論的後台。宿舍鏡頭讓觀眾見到姐姐們的私下互動,採訪則讓人理解姐姐們演出背後的心境。
訊息的傳遞,不只是線性的接收,每一個參與其中的角色,都有介入的機會。
這期嘉賓之中,有一度失去舞台的 Jessica,也有意圖轉型的郭采潔。于文文和張天愛接受訪問時,更毫無忌諱地說,上節目就是為了翻紅。伴隨著傳播技術的發展,現代社群媒介蓬勃而生,賦予現場觀眾在成團後立刻劇透的能力,也讓姐姐們從扁型人物變得立體。
正因為敘事的口吻不再單一,不只有觀眾能選擇如何詮釋,姐姐們也能夠抵抗、甚至協商。即使走下舞台,也不一定是作者已死。人的形象多元,媒介也變得多元。眾聲喧嘩不是各執一詞的吵吵鬧鬧,而是同樣觀賞一個場景,卻有著多元視角。
譬如二公〈山海〉,觀眾在節目上,看到的是譚王兩人一剛一柔的互補,已然感動。但播出後,《浪姐》一位負責寫下並整理故事與文字的人物組工作人員,發文表示〈山海〉的故事不只是互為山海,「每一個人心中都同時有山海,」因為遇上世界上另一個自己,發掘出自己的更多層次,成為更好的人。添了這層意義後,〈山海〉更加令人動容。(全文請見: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38159208/answer/2535667714)
除此之外,她也提及對「娛樂至死」的擔心。看到被CP和表情包淹沒的回饋後,她不禁掙扎「這個時代是不是真的不需要思考了?」討論重男輕女的價值觀,比不上對造型的關注;表達衰老後對於社會歧視的擔憂,沒有湊對來得吸睛。
當時譚維維在微博上轉發了這篇文,並且寫下「我們必須善良的相信,所有的膚淺都是通往深刻的一個儀式。」觀者因此可以知道,除了不斷被傳頌的酷、炫、燃、炸效果以外,在表演前,她們其實都有話想說。這是姐姐們的文以載道。
《浪姐》為所有粉絲們,帶來一個意義繁複的美好夏天。能夠戴上女性主義和媒介理論的透鏡觀賞,也能單純欣賞「愛自己」及姐妹情。
追劇時,觀眾時常自我投射於主角上,那麼追綜藝呢?看《浪姐》不用自我代入,更像是一種對美好生活和多元價值的追求。你會知道,我們也都在往美好的路上了,正如三公〈無名的人〉歌詞,「無名的人啊/車開啦/往前吧/帶著你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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