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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青年荼毒室(哲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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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不是動物的其中一種?動物等同於物件?── 傳統主客與心物二分的問題

好青年荼毒室(哲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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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人跟動物的差異有多遠?人類這物種有沒有我們想像中,與其他動物截然不同;而其他動物有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笨?究竟人與動物之間的界線,是不是一條清晰的線。

原文刊載於好青年荼毒室-哲學部

作者:Kum Long Yin  難度:★★★★☆

  閱讀我這篇又煩又難懂的文章之前,大家可先看以下的短片。片中有一隻紅毛猩猩用掛布來做吊床,做得不滿意,牠又重新再掛過。我看過這段片之後心感疑惑,究竟人跟動物的差異有多遠?人類這物種有沒有我們想像中,與其他動物截然不同;而其他動物有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笨?究竟人與動物之間的界線,是不是一條清晰的線。

  利益申報:這篇文章其實取自我碩士論文的<寫作目的>一章,以下提供的理由都在說明為何我會處理關於「人與動物如何溝通」的問題:因為動物能夠溝通,是其中一條能夠說明動物的「存在論地位」其實不低的思考進路。所以,這個表面上是科學,實際是哲學的問題,我覺得十分有趣,在這裡便跟大家討論一下吧(當然這文章仍是個簡短版)。

主客對立與人類中心主義

  在現代世界當中,動物在人類社會的角色,對比起古代愈來愈不重要。昔日社會多借獸力務農,又或者以馬為戰爭與交通的工具之一,基於獸力在人類生產的過程中為必要,人與動物的關係比較緊密,而現在我們好像遺忘了人與動物的原初關係,甚至遺忘了人與動物的互動對於構成現代社會之要。其實,從原始部落到現代社會,人與動物的互動必然參與其中。

  這種忘卻於工業化之後更甚,因為以機械力量推動生產的社會模式,並不需要與動物的互動,令人類文明好像能從整個自然世界孤立出來:人類的存在好似能夠架空起來,自己成為自己存在的自因,成為自然界以外的觀察主體,自然則僅僅成為其對象,作為被使用與研究的對象,任由人類以理性與想像力所創的方式掌控。而這種思考方式,把人設定到「離地得上太空」的位置。

  海德格在《世界圖像的時代》(The Age of the World Picture)中,把這個主客二分歸究於現代哲學之父笛卡兒的身上。笛卡兒的系統不容易以兩三句講完,但至少笛卡兒的哲學結論將人/自然、主體/客體、心靈/物質區別對立起來,這一點還較易理解。海德格則認為這種把人作為觀察主體,而外物作為被觀察物的理解方式,會令我們自己在其他觀察主體中成為被觀察的對象。

  更重要的是,這種理解方式使得有些人都成為了僅僅被觀察的對象,不被視為觀察者。如此笛卡兒式的主客思維,就是這個時代的世界圖像,而如斯想法大大提高了一危機:最終人類淪為「物」,成為可被操控、可被研究、可被量化的「物」,故可以成為戰爭工具。死亡的人僅為工具,是計算性價比效益中的一個數字而已。

  整個危機在於以下關鍵問題:「何謂人?」「人類該如何設置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似乎以主與客對立的方式避免不了海德格的批評,主體最終有機會成為僅僅的客體,而我們要思考的是要如何拋棄主客二分,並且重新分析人為何物。

動物的地位作為思考的媒介

  對於我來說,一件事物是什麼,在於它在某系統中與其他事物之間的關係。比如我要知道 A 是什麼的話,便要透過理解 B 或者 C 等等來決定,而且是透過區分、差異與對照來得知。我們根本沒有可能孤立一件物件出來,脫離整個系統脈絡,單獨地知道一件事物是什麼(當然,以上的整體論立場還是可以討論的)。

  例如,你要知道雞排妹算不算美女,那麼你便拿周子瑜比較一下吧。再者,你要知道周子瑜屬什麼位置,則可以再以石原聰美對照看看。那麼,回到本來的主題,人明顯就是自然世界的其中一個物種,或者要了解人就須透過其他生物來了解:要理解人這個物種,就要從整個不同物種之間的關係網中分析。

(石原聰美與周子瑜  圖片來源:NM+ New Monday)

  還有,在笛卡兒的想法中,因為人乃理性主體,所以把人當作主,自然界其他東西叫做客,因而產生了主客對立的問題,讓人開始把自然世界中其他動物都當成物件來研究,進而控制。但問題是若果演化論是正確的話,那麼人就是由其他靈長類動物,從需時極長的天擇過程中演化出來。這樣說的話,人類是理性主體的話,接近人類的生物算不算理性主體,算不算自然的觀察者與宰制者?黑猩猩算不算?更甚者,尼安德特人等與我們智人同為人屬的近親算不算理性主體?所謂的理性主體,我們是指智人,還是指人屬?究竟主客二分的框架,主體的介定有沒有一個清晰的分界線?還是,到了這一步,我們其實要追問這個分界線會否不合理,是否要放棄這條分界線?

海德格理論同陷困境

  海德格整套哲學都以「此在」(dasein)為其理論的基本概念:所謂「此在」,其實就是指有能力追問存在本身(being as such)等存在論問題的個體。簡單而言,所謂的「此在」就是指人。為了方便理解,讀者可以這樣想:人能夠問哲學問題,例如世界是整體是怎樣的,真理是什麼的,但是動物則沒有這種能力。[1]

  為何此在就是指人?原因是上述的追問,即對世界存在等哲學問題的追求,必然預設了人類語言為必要條件,故此沒能運用人類語言的生物,根本不可能追問存有問題。那麼,動物便不可能是此在或者主體。但是即使動物不是此在,牠們是不僅僅是被使用的物件?在我們日常的理解當中,動物與物件的差異很大,這個情況造成海德格的系統當中,動物的存在論位置顯得模稜兩可。

  後來海德格認為動物是「poor-in-world」,大概是指動物有其世界,但世界對於動物來說只是一個限制條件,牠們沒有「超越性」改造環境。動物只有「實況性」,意思是動物都被當下的環境所限制,沒有能力創造新的環境。但動物世界有那麼多種,從昆蟲到巴洛布猿,不同物種有不同的習性與能力,我們以那麼簡單的區分來了解動物世界,未免過分簡化,亦與某些現今生物學觀察相違。

  而整個問題的關鍵,在於海德格以人類語言為思考自然世界的起點。

結論:人首先是自然界的動物,然後才是理性的動物

  所以,現在的關鍵是:動物的存在論位置是什麼?動物能不能談得上是「主體」?針對海德格的說法,若果我們從一開始把語言或者溝通,不限於人類,而是以身體語言作為討論自然世界的思考起點,或可合理地宣稱動物可以是溝通個體(communicative individuals)。如此,動物地位可與人類相當:非人動物與人都是動物自然界的其中的個體而已。這個想法,能走出主客對立,人與自然對立,心與物的對立嗎?不知道,現在我們似乎要思考的是,動物是怎樣跨物種交流;若我們能夠清楚描述出這件事,則能慢慢重新建立一套關於自然的存在論了吧。

註腳:
[1] 至少《存在與時間》中的他是這樣想。

(頁首圖片來源:《Cats Galore》, Susan Herbert)

甘仔
為人低調又低俗,但希望讀者不會覺得文章低能與低質; 興趣是歐陸哲學,現在研究的是與生物語言相關的課題; →→打賞荼毒室←← 很喜歡貓與兔,閒時會思考牠們究竟懂不懂人話, 一想到這個問題,便察覺還有很多論文要看,便頭暈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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