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街之隔

已经有数年，我没有参加过家庭聚餐。

我们这边对家庭聚餐的定义近乎苛刻，一定要在家里，往往都是在吃火锅 —— 火锅这种聚餐选择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所有东西融汇在一起，某种程度上有一定积极的寓意在这里。不过，这也是我反感的地方，所有东西融汇在一起，也就意味着你不爱吃的东西也会在里面，夹起食物顺带揉杂在肉和菜里，所以每当我看到家里一起吃火锅，亲戚们热情奔放地往锅里扔进各种东西时，我是很绝望的。红薯伴随着金针菇，交织着木耳粉丝，我感觉我人格的一部分直接崩塌在这偌大且沸腾的锅里。随后，我夹菜的动作会变得迟缓，在大家「其乐融融」的氛围中，我隐约觉得自己就像碗里的小料，慢慢被稀释。我开始出神，思考这种因为莫名血缘被绑定在一起的一个个迥异的家庭意义在哪儿。我被提起，追问了一系列亲戚都会问的问题，我开始答非所问了。

不过今天的聚餐，我的妹妹没有来，因为不能吃太辣和太烫的东西，而原因是，她得了一种病。

去年年底她开始腿疼，因为从小练舞蹈，一开始她以为是扭伤，后来陆续脖子痛，头痛。在医生的建议下做了全身检查，出结果后有点意外。再去北京复查了一个月，仍是同样的结果。

她的脊柱上长了一种斑，这东西会不定期地蔓延，随着年龄增长，最坏的结果是慢慢四肢无力，继而瘫痪，然后死去。这病是绝症，无法被治愈，只能靠每个月上万块的进口药抑制。她因药物的副作用开始脱发，口腔溃疡，一些食物已经彻底与她无缘，她才二十岁。我叔和我说，这病，和花钱多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与此同时，我开始意识到，这几年我似乎错过了什么。

网络太发达，无需大家隐瞒，她自己也能通过查询知道这病是什么。下午，我去家里看了看她，也没什么异样。我送给她一块手表，不过送手表的借口是这几年几乎没有见她，聊表心意，希望她能保持「Toughness」。

我叔家离我只有一街之隔，不过我感觉晚上回来时走了很久。

所谓的亲情好像就是这样的一种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