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呆

我有一技之長。

那就是發呆。

像現在這樣，忽然看向窗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下雨，但過了許久，生命似乎也多了一份時間。

我喜歡這樣的天賦。

因為可以自由發呆，發呆是一種心的自由，因為我們忘記了自己要去做什么。

「咖啡館」那本書曾經講過一個綠海龜的故事，我不喜歡那個計算的情節，但喜歡追不上海龜的描寫。

其實看書也可以發呆，即使打開了書，也可以只在這一頁上想象。我覺得這種想象更加精彩。關于理想的讀者，曾經有過很多討論，但其中之一，便是讀者也需要參與這本書，才能讓這場作者開始的創作，最終完成。發呆的時候，我想的很多，可回過神來，就一切慢慢淡忘。我們知道這場想象，只是一種無所拘束也不會被任何人知曉的秘密，想著的時候開心，忘記的時候，也毫無負擔。

這就像呼吸。

我這樣想。

于是，又發了一會兒呆。這很好。因為所有的約束，已經被我所忘卻，于是一切約束，也就不存在于這個時間的世界。好像灰姑娘坐在南瓜車里奔馳，你們有你們的生活，她則有她的世界。

有時候，我都這樣想，灰姑娘的故事遠不是一個王子公主的團圓，它在講一個關于灰塵和夢想的故事。

我喜歡這種理解。

我把它放在發呆的生命里。

這是我的一技之長。

所以，我的生命得到了一種荒野，上面可以長著所有的生命，有的我喜歡，有的讓我厭煩，但最終我還是會經常在這里環游。因為這種環游，享有我最大的自由。而自由的生命里，一切的一切，都會化為讓我滿意的世界。

一個人的一生，有很多責任要背負。

即使我們一無所有，落魄街頭，今天不知道明天，去哪里填報自己的肚皮，但也有責任要背負。

這就是為什么越是流浪，越需要酒的緣由。

也有人不會酗酒吧，我明白，什么樣的生活，都可以有不同的人存在。生活不曾完全改變我們，而我們則可以選擇一種看待生活的眼光。

一個年輕小伙子曾經問過康拉德：「如果不介意，我想請問您：您整天都在寫些什么？」

康拉德沒有回答，只是將自己寫作的便箋本收了收。

在他的水手生涯即將結束的前夕，他雖然還不知道后來的所有事，但心中是如此想的：

「我不可能告訴他，他把妮娜的內心活動嚇跑了，驅散了她在第十章一開始的話，還有那些隨著不祥的熱帶夜晚的降臨，阿爾邁耶太太將要說出的智慧的言語。」

我也會在發呆一陣，回過神來的時候，擔心有誰也來問我。

同樣的問題，我大概也不會回答，甚至會告訴他，我沒有發呆，只是有些耳聾。

一個聾子比一個愛發呆的人，更容易得到別人的寬容。

我這樣說，并不是貶低自己。我一直認為發呆確實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技巧，而且很可悲的是，這又并非后天可以輕易習得的本領。

如果你也有這樣的本事，那就悄悄地，悄悄地自得其樂吧。相信我，當你在面對人生必然經歷的風暴後，你會明白，所謂的自由，不在于他人的恩賜，也不在于環境的可愛，只在于我們是否愿意給自己一些時間，讓它毫無察覺地逝去。不必計算，甚至都無法衡量這對于我們全部生命，是多還是少。但在我們面對埃及人的天平時，似乎那讓我們安心的份量，有很多是來自于我們都已忘卻的時光。

是的，這是我的一技之長。

如果我寫得不夠，或許是因為我已經開始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