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籍故事】聶永真 設計師在寫作

聶永真是近年台灣最受矚目的設計師，設計領域主要是書籍和唱片，他曾獲得台灣金曲獎最佳專輯包裝獎，也拿過德國紅點、IF傳達設計獎，還入選國際平面設計聯盟（AGI），成為台灣首位設計師獲得此榮譽。這些光環的起點，可以追溯至2002年他的大學畢業作品《永真急制》，這本書開啟他的設計之路，讓他躋身台灣首屈一指的設計師行列；也因為這本書，後來才誕生另一本書《FW:永真急制》。不過關於他的寫作歷程，或許還可以再往前數幾年。

醞釀期

國中時期的聶永真，已能寫出漂亮的字體，他說那時寫字寫得很順，很快就可掌握每個字的形態和平衡感。問及他喜歡寫字的原因，他說是青春期作祟，想讓自己的所作所為更接近大人。「大人寫字會潦草些，當時班上有女生寫字比較像大人，覺得很羨慕。」現在回想，聶永真說是簡單而幼稚的動機。在《Re_沒有代表作》其中一篇文章<寫與看>裡，他也提到這段經歷：為了加速連結大人的世界，所有我們的外在形式都必須不斷地被更新，我們藉由寫紙條、寫雜記、寫信寄信……我開始不停地寫、不停地修正更好看的筆畫跟寫法、然後不停地再不停地練。

字體是寫得漂亮了，可這並沒有讓他愛上寫作，真正讓他開始有寫作嘗試的，是大學時期參加誠品文案寫作大賽。「大學時想賺零用錢、累積履歷，又不想出去打工，所以參加過不少設計比賽，文案寫作大概是唯一參加過不是與設計相關的比賽。」在比賽中獲獎後，他才覺得自己原來也可以寫東西，之後誠品找他寫企劃文案，而企劃部的人到其他公司工作，也為他帶來不少廣告文案。

「文案寫作的篇幅都比較短，自己是可以駕馭的，寫長篇的話可能會寫不好。」他說當時只把寫文案當成工作，並沒有要寫作的想法。「寫文案大多是根據誠品的內容去寫，雖說寫得遊刃有餘，但也很痛苦。當時我只是大學生，寫出來的文字要讓消費者去認同，這完全不是我的世界。畢竟是廣告，不是最真實的東西。」

畢業作  

寫了兩年，儘管依然沒有特別往寫作發展，不過他的畢業作品，卻又是實實在在的一本書。「設計系學生都會有畢業作，我的設計水準在學校來說算很好，不想再做擅長又重複的東西，心想反正有做文案，就把寫作和設計結合起來，多一點挑戰，才有做書的念頭。」他說畢業作做書的人很多，但很多都做得很概念化或者是無法出版的，他覺得反正自己的設計和文字都很純熟，就從出版的方向創作《永真急制》。「我為這本書專門寫了短篇文字，中間有穿插圖像和插畫，比較像是圖文書類型的《不妥》。」

《永真急制》這本書吸引唱片公司和出版社的目光，他也因此開始設計師之路。不過剛畢業時，他卻一度想去廣告公司做文案。「當時是寫出興趣了，自己又有設計背景，所以才有如此想法。後來讀了研究所，開始接很多案子，有寫文案、有做圖像，也就把廣告公司的想法拋一旁了，這樣不知不覺間就變成freelancer。」他當時覺得工作較重要，既然有慢慢穩定的工作，就選擇休學。之後他嘗試複讀，不過設計師的忙碌讓他幾乎一年都沒回學校上課，最後他乾脆退學。

成名後

2003年，聶永真為歌手范逸臣設計專輯，累積一些名氣的他也為雜誌寫專欄，開始文字創作。「那時候無法同時做文案和設計，就專心做設計，文案就變成純粹是專欄或文字創作。」當時facebook還沒誕生，他在一個叫無名小站的部落格發表文章，內容都是比較生活化的東西。接著幾年，他斷斷續續在寫專欄，直到2009年，他出版第二本書《Re_沒有代表作》。

根據書的簡介，《Re_沒有代表作》收錄聶永真近100件作品的圖像和14篇文章，有趣的是書中的作品照片均沒有文字介紹，而文字部分跟圖像也沒有多大聯繫。「大學時老師要求我們寫設計說明，但我非常討厭寫設計說明，一來我覺得好的設計不需再多講話，二來是設計系的人都會不小心把設計說明寫得太浮誇。」

放棄寫設計說明的想法，出版社建議寫文章，講他做設計幕後的感想，他覺得也可以。「那幾年有很多媒體訪問，很多我做設計的想法網絡上都有，所以書中文字並非談論與作品相關的東西，除了設計師身份，我也是普通的人，生活中也會發生很多事情。我想讓讀者看見真實的生活，而不是被修飾美化的東西。」

《Re_沒有代表作》反應不錯，身兼作家經紀人的出版社又找上聶永真，希望復刻他的畢業作。「當時我的大學畢業作已絕版，很多人說買不到，出版社覺得有遺憾，就提議再出版一次。」當然復刻版跟原版不會一模一樣，他把《永真急制》文字和圖像分開處理，把大學時期做設計的初稿做成幾本薄薄的書，與文字版附在一起，書名叫《FW：永真急制》。

「大學時期覺得當時做的設計很cool，經過好幾年的設計後，我對圖像的敏感度不一樣了，所以出版社想復刻那本書時，我心裡有點抗拒，因為不想讓人看到那個時代的設計，但文字部分還是好看的。」最後讀者依然還能看到他當年的設計，不過他在書腰寫上「誰沒有過去」，他說這樣自己會覺得比較放鬆。  

寫作與出版

出版《Re_沒有代表作》後，聶永真以為要過多數年再出書，沒想到翌年出版社就建議出版《FW：永真急制》，2013年推出的散文集《不妥》，也是出版社主動提出。「我對出版自己的東西，沒什麼想法，很多規劃都是出版社在想。但我覺得也是好事，如果他們不提醒我做這件事，我可能永遠不會做。」聶永真曾在廣州《城市畫報》有個專欄叫「50個不妥」，講述生活裡不對勁的事情，而《不妥》也是他從設計師的角度看生活，整本書沒有任何圖片，內容都是很生活化的雜文，共有50篇。 

聶永真說寫作時自己需要咖啡陪伴，而且必須當天沒有其他工作，才可以靜下來寫。「要很安靜，旁邊完全沒人，連音樂都不能有。」他說自己對寫作沒什麼摸索，但寫得很慢。「畢竟寫作是興趣，是情感的表達，想花更多時間靜下來去醞釀怎樣寫，用文字準確地表達我的感覺。」問他喜歡看什麼書，他說工作需要之外，散文居多，像台灣作家王盛弘、詩人夏宇的作品都很喜歡。

對聶永真而言，出書算是人生某一階段的總結，《永真急制》是大學階段的總結，《Re_沒有代表作》是做設計七年的證明，《不妥》則是之後文字的集合。他說《Re_沒有代表作》之後，這幾年的設計跟以前又不一樣了，有可能這一兩年會再出版作品集。

原文見於2014年《號外》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