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近況更新：買房子、母親、順流而下

坐在餐桌邊，右後方的電風扇在夏日午後的飯廳間穩定地運轉，黑貓在我右腳前方十公分打盹，我終於在連日的忙亂中穩下心來，決定好好梳理一下近況。

在我母親過世之後，總感覺時間過得飛快，前幾天我父親丟給我訊息：

「今天是媽媽百日。」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

親人的過世真的很難跨越，在或花團錦簇或清淡如水的日常中，我的神經已經被麻痺，被習慣生命中少了一個人，會在某個午後或晚間打電話來，叨叨絮絮地說著其實一點都不特別的日常風景。

想起每過幾個月，母親就會提起住在嘉義的我，接著跟著父親的車子一起出現在我租屋處的水泥前院邊上。我會坐上車，到附近的爭鮮迴轉壽司吃午餐，一方面是母親體貼我一個人在外吃頓好的不容易，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們不限時且冷氣無限量供應。

我們會一路吃到晚餐時段，方才放我回家。

說實在，其實也挺困擾的，但現在想起來，這種畫面已經完全不可能重現了。

在爭鮮迴轉壽司那有些侷促的四人座小空間裡，聽著「遠方」家中的各種小事情，諸如表妹最近結婚了、阿姨又去哪裡玩，外公即將滿八十歲、弟弟夜班同事的偷懶事蹟，或關切我的生活，直到我不堪負荷。

不論如何，現在這些回憶都已成絕響，不會再有一台銀色的休旅車親切地停留在我家門前，在烈日當空下拿著一包新竹買來的紅糖饅頭，問我：

「要不要拿幾顆？」又好意地補上一句：

「這間不太好吃。」我只能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不好吃幹嘛還給我啊？」。

時間流逝地飛快，想當時聽聞母親猝逝消息的震驚，以及後來漫長的喪禮，以及最終如同最後一發煙火在人世間綻放燦爛的告別式。

我的生命依舊在時光推移的作用下不斷向前流動，不斷地像是浮萍在潮水湧動下順流而下。

最終，我們依舊無法挽留任何事，只能如時光流逝如同流沙逝於掌心，即便我不斷地努力，期待在湍急的時光之流中站穩腳跟，意識卻已經被現實生活帶至遠方，我無法不專注於當下，無法不關注生活，於是追念也只剩在某些時刻的悵然若失。

前陣子到台北玩，跟友人約在台北車站大廳，到現場時卻發現有個新書發表會，台上坐著一位身著袈裟的男士，用脫口秀的方式在談各種生命議題，旁邊的大螢幕寫著此刻的主題：

「面對家人的情緒勒索該怎麼辦？」

我轉頭對伴侶說：「這問題很簡單，死了就沒這問題了。」

他直說：「這句話只有你能說，我可不敢接。」

也許會有人批評我無情，但我得在這悲劇中自我解嘲，我得讓母親的離世有點彈性，而不是如同一顆大石頭用力地砸在我的心口。我想起安・拉莫特曾說，他寫作的契機都源自於親友的離世，甚至某天他還跑去書局問：

「請問有談論罹癌可是很有趣的書嗎？」換來店員的一臉驚恐和困惑，於是他決定自己寫，寫下這些過程的細節卻又不失幽默，期待會成為有同樣經歷的人的贈禮或鼓勵。

雖然我自忖自己還沒有安那樣的勇氣與實力，只求在自己的生活中，我可以安穩地記得這過程的「笑點」，即便在死亡的陰影中也如此。

喪禮那幾天我也會擔憂：「若我也在下一刻沒了呼吸，該怎麼辦？」，而我擺脫這些恐慌的方式就是幽默感，在過程中不斷發覺有趣的事情，然後自得其樂，繼續用自己的方式紀錄、感受，讓回憶盛滿我心中的酒杯，最終一口喝下，期待這杯酒不這麼苦澀。

畢竟遲早都得喝的，遲早都得接受現實。

上週末我找了許久的新家終於簽約，最後在有限的預算內，買了個市中心的物件，距離火車站走路只消十分鐘，一房一廳一衛浴的空間兩個人使用上算是剛剛好，而且屋齡也算新，才剛過五年多一些。

甚至還有兩個陽台以及一個「加一房」的小空間可以當作書房呢！

一路上跟我討論買房事宜的阿姨也直說划算，我們在五天內從第一次看屋到簽約一氣呵成，雖然過程中都在我的「第一次」covid確診中完成，但總歸是讓這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的買屋之旅畫上句號。

在我把第一期的款項匯款到履保帳戶後的午後，我走到銀行旁嘉美館的誠品書局閒晃，正巧阿姨打電話來，我就站在書局走廊邊跟他講了一小時的電話。在要掛上的那一刻，我突然有個感覺，說：

「我總覺得這間房子很有我媽的手筆，在預算內卻把所有基本需求都滿足了，很符合她精算性價比的個性。」

其實這個物件的廣告在網路上已經半年多，這期間我怎麼樣都找不到，直到前陣子「突然」有個靈感才意外發現，而簽約的日子，就在我母親生日的隔天半夜。

我阿姨也在電話中感嘆，也覺得這過程就像是有個「冥冥之中」的引力在領著我們，最終也在不超支的狀況下找到符合需求的房子，她說：

「一定是你媽媽在天上看著，幫你找到這間房的。」

 我無法肯定，但很多事情都如同「本該如此」般順流而下，像是拼圖本就該如此完成一樣，只消時間一到，所有東西都在頃刻間歸位，所有該有的、該是我們的，都會好好地完成。

而我只需要等待即可。

 在掛上電話前，阿姨說要我唸幾遍心經迴向給我母親，雖然我嘴巴上答應了，但這實在不是我的風格，我想就讓我寫這篇文章給她吧，以此紀念最近洶湧的日常，以及提早走向彼岸的我的母親。

此刻餐桌下的貓咪站起，用三條腿撐起他的體重，緩緩走向落地窗旁，在那逆光的身影中，我感到此刻的安適、幸福與寧靜，我想這也是我母親希望的吧？

也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的午後也同樣感到安寧，與我的外婆兩人一起愉快地在外婆家雜貨店的白色木製收銀櫃檯邊，喝著一杯茶，吃著自製的梅子寒天果凍，然後永遠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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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備註:邀請得獎者需於活動中分享心得；並於得獎時預先繳交報名費。
* 主辦單位保留活動方法與抽獎活動更動之權利

主辦單位 : 趣耳思創意有限公司 | 協辦單位 : 雞絲放送/順風咖啡
活動聯絡人 : cheerscreationcompany@gmail.com ；0912-830-029  ( Ali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