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貼的貓咪

上次介紹《夢見帝國圖書館》，今次是中島京子的另一作品《體貼的貓咪》。

我曾在〈作家的社會觸覺〉一文寫道：

一個文學作家，他可以選擇留在他所創造的世界，可以書寫他喜愛的東西，不用理會身邊的事。但一個關懷「人」的作家，會選擇去理解「人」，他就需要理解社會所發生的事，即要「在地」。

這部《體貼的貓咪》，正是這類型的文學作品。故事講述單親母親美雪小姐與她的女兒麻耶，在311大地震時認識了一位從斯里蘭卡來日本工作的男生庫瑪。之後美雪小姐與庫瑪交往，經過幾次的感情波折，總算結成夫妻。然而，當他們以為可以開始幸福的生活，卻墜入深淵——庫瑪在交結婚文件時被警察查證件下，發現他逾期居留，需要將他轉到出入國在留管理廳（簡稱入管）收押。在入管的審核中，美雪小姐不斷被入管職員挑釁，說庫瑪是為了入籍而欺騙美雪小姐的感情。最後政府並沒有採納任何美雪小姐的言詞，判定庫瑪要遣返出境。這對美雪小姐及麻耶是打擊，幸好這時遇到律師幫忙，加上他們三人的情感羈絆，結果終於能讓庫瑪留在日本，一家人生活。

這小說的故事沿起是一則新聞：有一位來自斯里蘭卡的女教師因逾期居留，被關在入管看守所。期間她感到不適，她雖有向職員反映，而醫生亦有提出要當局暫時釋放以作治療，當局卻認為這是延遲居留的技倆而置之不理，最後她病死於拘留中心。當時日本國會剛好在審理本來已很嚴格的《出入境管理及難民法修訂案》，命案發生後，社會才知道政府對難民作出各種刁難及不人道對待。結果在民情激憤的情下，修訂案被在野黨擋下。而中島老師是其中一位代表文化界表達反對聲音。大概在這樣的情況下，中島老師寫了這小說。

這是我閱讀中島老師第三本的小說。這小說的格調與另外兩本不一樣，《東京小屋的回憶》雖然是講戰爭，但戰爭與平井家沒關係，他們快樂地住在小屋中，即便外面如何亂；《夢見帝國圖書館》也是，不論是講述帝國圖書館所面對的窘境，還是喜多子的跌宕人生故事，也是一種平靜中渡過。而《體貼的貓咪》，「終於」看到作者比較不平靜的一面。麻耶其實已是平靜的那位，她是最懂控制自己的一位，即使她是一位國中生。也許小時失去父親，讓她比一般小孩成熟，所以她反而懂得安慰心急如焚的母親。

在讀這小說時，總不期然想起香港難民的處境，跟日本的不遑多讓。兩個地方都一樣，審批出奇地慢，政府機關都在刁難申訴人，成功案例也不多。作者在小說中的描述，我相信作者做了很多資料，不論是法律層面、實際情況，讀者都能在文字中感受，有一些令人感到驚訝，如按照日本法律規定，如果逾期居留的父母在日本誕下孩子，這孩子並不會因此有日本籍，一出生就被視為難民，雖不用住在入管所，但他被視為假釋所以要住在登記區域，他不能隨便離開他所登記的區域。如果要到另一區域，需要事先向入管申請「短期外遊」。小說中的麻耶收到兩張廸士尼海洋入場券，她因此邀請了一位在律師樓工作，且是難民的朋友同去。第二日卻被律師提醒不要這樣，因為入管是可以將他遣返到他父母的出生地。另一方面，沒國民身份的人，因為沒有政府提供的國民保健服務而要付出高昂的醫療費。書中有寫，日本雖然加入難民公約40年，但完全沒有打算配合的情況，更有變本加厲的情況。

另一方面，我也想起了以前曾閱讀過的書籍《無國籍》［註1］及相關的紀錄片［註2］。也想起那些台灣人在八重山的身份認同［註3］，並幾經艱辛才拿到日本籍［註4］。我能想像他們的心理壓力有多大。要改變社會，真的還有慢慢長路，能推進一點就一點。可幸是NHK改編這小說作短劇，讓更多人明白這一群人的苦況。

回到書名：《體貼的貓咪》。主人翁根本沒養貓，為什麼有這樣的書名。原來這書名來自一本斯里蘭卡的傳統故事：一家五口的老鼠家族，某一天父親出門沒有回來，母親出外找他，最後也沒有回家。三位小老鼠外出找父母，卻遇上大貓。他們三位哭訴失去父母，大貓才發現牠殺了三位小老鼠的父母。大貓感到內疚，想起自己也有孩子，著帶牠們回家一起照料。小老鼠們就這樣與小貓們一起成長。

會不會太匪夷所思？是，但作者有其用意。這故事在書的開首出現，正好與結尾大結局作一個首尾呼應。當然，從另一個角度去想，當書的主題有「貓」，就會吸引人去買書，成了銷售密碼。

等一等，我不是因為這樣而買書，別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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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無國籍：我，和那些被國家遺忘的人們》（博客來）——www.books.com.tw/pro...

［註2］NHK纪錄片無國籍 我的祖國在哪裡（YouTube）——www.youtube.com/watc...

［註3］《八重山の臺灣人》（誠品）——www.eslite.com/produ...

［註4］台灣與沖繩之間的跨境與流離《八重山的臺灣人》（民間史料）——www.19371949.org.tw/...

《體貼的貓咪》（博客來）——
www.books.com.tw/p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