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组织”，不如自组织——肺炎疫情暴露出结社自由缺失的问题

最近，有太多太多关于民间医用物资无法送达疫区，大家不信任红十字会，以及海外捐赠的物资必须经过红十字会等官方组织才能接受等等一系列的报导。matters上也有很多关于这方面的文章，里面的内容很详实，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一句话，我们看到了平常看到运转效率很高的“中国治理方案”，为什么在面对肺炎疫情的时候体现出如此低效呢？原因有很多，我胡乱说几个：比如新闻自由言论自由的缺失，快递不给力，或者老生常谈的我国还是发展中国家，再比如有人说中国人素质太低（我很不赞同在任何事情上都拿这个当理由）。但我觉得答案和一个写在宪法里看似虚无缥缈，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用到的权利的缺失有关，那就是结社自由。

我们为什么需要结社自由？

从价值判断的角度来看，结社自由本来就是应该被保障的权利。但是，秉持着功利主义态度的朋友们，还是会问：“有啥用，能吃吗？”。那么我想这次疫情，可以很好地说明保障结社自由对于全社会，特别是基层应对危机的重要作用。国人每当听到别人批评中国政府，总会拿出“中国这么多人，管理起来不容容易，我们要理解政府”这样的回应。而我的回答是，正是因为任何一个政府都不可能面面俱到，也不可能领导一切，这才需要民间自组织的力量来解决基层问题。

那中国的现实情况是怎样的呢？——党国同构与社会自组织的不兼容

现如今执政党是怎么控制基层的呢？中国古代的社会治理结构是家国同构，而现在是“党国同构”，虽然技术手段比古代要发达的多，但这种党国同构思维本质还是古代的思维。“支部建在连上”可以用于控制军队，控制一个组织，在一定的时间范围内保证组织的高效运转。但是社会组织单纯的放大版，社会是各种组织的集合体。不能用管理某一个组织的方式来控制社会，社会的运行规律比某个组织的运行规律复杂的多，两者的治理手段本质上是不一样的。而党国同构恰恰无视了“社会并不是一个大号的组织”这一现实。

而这种党国同构的方式是怎么试图面面俱到地解决基层的呢？他们试图照着党组织的形状建设“共青团”，“工商联”，“妇联”，“总工会”，“红十字会”这些外围组织来“照顾到”你的方方面面。但是这些外围组织的表现怎样？想必在大陆的各位都知道，他们在服务社会方面效率低下浪费财政，有些反而在压制社会意见方面却起到了作用。

本来党支部深入到村和街道这样的最小行政单位，就已经扼杀了基层在政治层面的自治；另一方面，对于NGO，宗教团体的一并“官方化”，同时阻碍民间组织的形成（必须通过政府批准）防止某些组织在社会生活层面和官方争夺“民心”。这就导致了两个后果：第一，很多民间自组织力量是存在的，但长期处于“非正式”状态，行动力被大大削减，就像这次的与医院对接困难物资进不去武汉，还有北京驱赶低端人口的时候帮助收留无家可归者的社会团体也被政府穿小鞋；第二，致使社会长期“原子化”，并一定程度上使民众失去了自组织的动机。因为他们认为既然政府管理一切，就应该是万能的，也就不需要什么其他的组织（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在中国大陆的“组织”这个词指代的就是党组织），自然地，公民社会就根本无法形成。

结社自由长期全面缺失的情况下会怎样

在这种”党领导一切“的党国同构的系统下，当没有重大社会危机的时候，大可以高效地“压制一切”，让局部问题立刻平息或暂时掩盖起来。一旦出现了政府组织失灵，上级动员基层干部累死累活地干，试图“把一切管起来”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们根本管不起来。因为公民平时并不参与社会治理，已经原子化了。而官员的一贯的治理思路一直是迫使人们服从，而不是说服，更非按照游戏规则博弈。一旦政府自己束手无策，人们又没有自组织能力，大多数人只能“自救”，这个自救不是指民间自己组织起来互相救助，而是以家庭为单位的“自保”（冒着被感染的风险也要一窝蜂涌到医院检查，疯抢双黄连等等）。

当然，这时候所谓的“毛左”立场的朋友就会说：“这是因为先锋队脱离了群众，必须相信群众放手发动群众！”。我并不否认“先锋队”脱离了群众，但是这只是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先放下我们到底需不需要“先锋队”来领导我们这个前提不谈，单就系统论的角度来看，一个单一的封闭系统最后一定会导致系统混乱。而当前，中国大陆的这种党国同构体制就是这样的一个单一的封闭系统。换句简单的话说：在现有体制下，先锋队是一定会变质的，也不要期待从根本上会自我革新。另外，当民众本身只是在党国同构的这个体系中服从顺从（所谓的跟党走），他们并没有锻练出自组织的能力，这时放手发动群众就不仅仅使法治的缺失，而是是法治的崩坏。

其实结社自由对于我们也不是什么飘渺的东西，以中国大陆目前的社会现实，往大了说，比如政治上县级自治。往小了说，就是放松对民间社会互助组织的管制，不要办个读书会也要被查水表，工人成立个独立工会政府也要紧张半天。

说到这里本来还想继续谈中国大陆维权群体的自组织问题，但是感觉文章太长了，还是就此打住把，有亲身经历的朋友，或者身边有人经历过的朋友可以联系实际情况更深一步地思考自由结社在现实中的应用。

最后，不废话了——就问一句：”你们救不了，还不让人家自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