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價專題（四）：但是，那雙「看得見的手」真的有所作用嗎？

前文，我們探討「統一圖書定價制度」在法國獲得空前的成功，卻也看到相同的制度在以色列、墨西哥等國，竟是跌落谷底般的失敗；在台灣，關於以制度面保全獨立書店的討論，向來眾說紛紜、各有表述。這個想法，從2012年龍應台出任首任文化部長，到四年前文化部長鄭麗君上任時，都曾經被提出來研析一番，但總是因為問題過多、爭議不斷、考慮未周延而不了了之，時至今日，獨立書店仍舊深受價格戰迫害、僅能咬牙苦撐。然而，為什麼「統一圖書定價制度」無法在台灣迅速上軌？

【「統一圖書定價制度」其實不如想像中美好】

倘若統一圖書定價制度排除眾議、成功被推上正軌，獨立書店真的就能免除折扣戰的威脅嗎？或許有所助益，但無法完全避免。仔細評估台灣的閱讀文化環境與圖書消費實況，「統一圖書定價制度」之所以未能成行，大抵有以下原因：

打破平等的障眼法——異業結盟

當今行銷手法日新月異，機巧的商人總能祭出「新優惠」來刺激商機、增加顧客的消費動力，設想，當統一圖書定價制度後，即便我們須以原價購買心儀的那本書，但當大通路大肆宣傳著「買書就送星○克咖啡兌換券」（此處舉例不帶廣告效果），而小通路僅能費盡唇舌、真摯熱忱的推薦書籍，趨利心態下，想必是由前者占了銷售的上風。

因此，制度面固然限制了折扣，卻無法規範法規外的聯合行為，尤其以折扣壟斷書籍銷售的多半是資本雄厚的大型電商或連鎖通路，儘管少了折扣的手法，仍能另闢新路，繼續「回饋」消費者，大書店藉著異業結盟推行非折扣式優惠的成功性遠高於小書店，確實有可能推翻統一圖書定價所帶來的平等。

「怵目驚心」的原價等同把顧客推得遠遠的

儘管不少出版社、書籍通路承諾過一旦利益結構順利被矯正，願意將過高的定價調降回合理的範圍，然而，這段過程必然需歷經「陣痛期」——於平日購買日常用品時，當活動期過、買一送一的促銷標籤被撤掉後，你並不會在意定價是否悄悄被置換，反而，你的購買欲望將會因為沒有那斗大的「促銷」字眼被澆熄不少；同理，早已習慣購買N折書的台灣人，制度推行後必定很難適應，短期來看，書的銷售必然下跌1-2成以上；而長期來看，因年輕世代閱讀紙本（無論是書、雜誌或報紙）的比例越來越低，變高的書價只是變相把年輕人推開，統一定價之舉的實施，或許會讓獨立書店在書市被挽回、利益結構被導正前，早已垂死命危。

我想要的書獨立書店買不到

大多數的獨立書店都具有「獨特性格」與「鮮明主張」，他們以社區居民為主要客群，屬於在地深耕的地方型書店，並透過選書來滿足小眾或非主流客群，同時也用以表彰店主面對各大議題的立場。然而，一般會被視為「折扣戰武器」的，大多是暢銷榜上有名、大眾取向的書籍，獨立書店卻不是以那些書作為經營主力；因此，向來呼聲最高的統一圖書定價制度，其實無法對獨立書店起到積極的作用，其幫助實在有限。

【真的別無他法了嗎？那雙「看得見的手」曾為獨立書店做了些什麼嗎？】

其實，早在2012年，文化國是論壇便將獨立書店議題列為討論項目之一，並且以「我街角的書店哪裡去了？獨立書店發展策略的探討」為主題，旨在了解獨立書店的發展困境與需求，藉以做為擬定文化政策的參考；隔年，文化部將推廣、輔助獨立書店列為施政計畫，並發布「文化部推動實體書店發展補助作業要點」，作為給予書店補助的法規依據。每年，文化部皆會視前一年度的補助結果，以及書店產業現況修正條文、調整實施方式，並從補助結果檢討其成效。

然而，儘管書店在店面營運、資源整合、閱讀推廣等方面的補助都具有申請資格，但根據《文化部推動實體書店發展補助作業要點》第五點第六款，申請案若符合一種以上的補助項目，僅能擇一申請，且同一位申請者不得以不同的內容的計畫提出一件以上的申請案；同時，補助主要以書店經營成本與辦理活動的費用為主，對書店經營者而言，實難透過補助來降低店面租金與裝修等書店營運成本，因此屬於治標不治本的作為。

再者，根據《文化藝術事業減免營業稅及娛樂稅辦法》，是從事《文化藝術獎助及促進條例》第2條所列之文化事務相關的展覽、表演、映演、拍買等文化藝術活動者，其文化勞務或銷售收入得向文化部申請免徵營業稅或減徵娛樂稅；然而，由於獨立書店舉辦藝文活動，經常帶有推廣文化體驗及社會參與的公益性質，不收取費用或不賺取盈餘，既無應納稅額則無可減免，故其雖具申請文化事業租稅減免的資格，實際上則少有適用機會，看得到卻吃不到。

獨立書店之難，不僅是面對折扣戰的無力、申請扶助或補助的失利，還包括維持書店營運的收支平衡；神奇的是，現實面既是如此，書店店主必然也深諳此況，那麼，獨立書店究竟擁有什麼魔力，讓他們仍舊懷抱著初衷、理想和浪漫的想像，堅守在社區一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