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編輯想當年】我這一代傳媒人的離職潮
以下文章寫於2017年,當時我寫得熱血沸騰,大概是愛之深恨之切。事隔三年回看,如今雖有感觸,但許多事情都看開了,一來是我自己都離了職,感情上抽離了不少,二來是這一年間,世上發生了太多更值得令人動氣的事,那些個人感受忽然變得多麼的微不足道⋯⋯
近日網上有篇文章,提到近年的編輯離職潮。一位沒開名的行家說接受不了網媒文化,因為用心寫的無人看,內容農場式的「抄考」文章卻往往爆數。記得有次我跟同事說起個別傳媒的不濟,他突破盲腸:「好像只有我們傳媒人自己很介懷,一般讀者根本沒留意。」然後,我們沉默了。
我這一代傳媒人
以往有說當記者的,得有鐵腳、馬眼、神仙肚,作為副刊記者可能好些,起碼有風花雪月的餘暇,但進入網絡世代後,千千萬萬的小編們必須要24小時on call,無止境地追新聞、求page view,除了寫文、post feed、密切留意有甚麼突發新聞可以即時抽水,就連網民在facebook留個言都要急忙回覆,每分每秒都可能要面對一個危機。
有新入行的同事說,看到文首提到的文章後身同感受,我不是不明白或不認同,只是這些意見我已看到/聽到/想到麻木了。平日無論在工作場合或在行家的facebook上,都接觸過太多類似說法。當然這也是我的自身經歷,由踩了一隻腳趾入網媒開始,內心總是幾番掙扎:你願意為page view去到幾盡?
剛過去的周日,跟相識十年的舊同事們聚舊。當中逾半數經已離開傳媒行業,原本做設計的一早看破紅塵轉行當Visual Merchandiser,原本當編輯的,有人轉做公關,有人自由身寫作,有人認真地說要謀一份朝九晚五的文員工作。雖然,我覺得80後一代(已稱不上年輕)對未來感到茫然惆悵沮喪的心態,並不限於傳媒,也不限於香港,但在本地傳媒間似乎尤其嚴重。
總覺得我們這代傳媒人,骨子裡仍有股熱誠,或叛逆基因。身邊不乏在同一家傳媒機構工作十年八載的行家,在金融海嘯時被減薪凍薪共渡時艱,好景時獲十分一個月糧作花紅再月加$300人工當恩賜。若非奴性太強,我只能說他真的很愛工作和公司。稍欠熱誠和叛逆(或者人不夠蠢),都應該早已轉行炒股炒樓炒甚麼都好。還記得有次一位公關朋友跟我說,她很詫異傳媒的人工原來那麼低,我說,這刻人工低不是問題,悲哀的是你能預計十年後都不見得人工會高。
長文沒人看嗎?
寫到這裡好像很灰?又未必。我相信凡事有周期,物極會必反(但願我夠長命)。很多次,有人跟我說他們想看到有內容的網上文章。你或會說,人家只是見你做網媒才跟你客套,我說,我雖然蠢(竟然還抱希望已經夠蠢),但在這行倒是見識過太多假來假去的嘴臉。就當打個五折,我深信有要求的讀者仍未絕種,當然,數量肯定不及那些只like & share「本周開倉!100對$100+百搭高跟鞋」或「你一定要知!10隻最多follower的明星貓狗雞鴨鵝」那麼多。
早兩天有一段短片在網上流出,內容是一間「派like工廠」裡,兩部電腦如何控制著幾百部智能電話去讚好留言。大家追求的是這些虛幻的數字嗎?探子回報,facebook專頁粉絲在淘寶網$10已有50個,那我每月私人拿$20出來買粉絲吧。最後想跟香港讀者說,若果看到喜歡的內容,手鬆點給個like吧,別要人家執笠才走來留言說RIP。
(原文刊於《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