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編輯室|我可能在崇拜克林姆的陽具|編輯M
在《黑鑽》個人畫展的現場,我從不向來客透露這些畫的原意。若畫展一旦規定把秘密當眾揭示,我會毒啞自己。我常跟 W 說:「順服你的一時之興。」來一口克林姆(Gustav Klimt)的火,這興發的火焰是來自我最敬愛的奧地利畫家,甘作他隔世門徒、弟子、侍從、小可憐的、汪汪汪的,由得你怎樣映射。伏身在先師墳前,砸穿頭顱喊話要一命換一命的那個賤人就是我。
有一天,接通了在狂歡的克林姆的電話,他解開寬大的袍子向我教導:「你這混帳能自命藝術家的話,敢於遠征私慾的萬巒的話,你仍能試用這配方:『緊記去畫大體,然後畫細體,去畫巨幹,再畫裙帶的小花蕾』。老實點,你還滿臉稚拙,只需懂得向拜占庭出售靈魂。」
「畫我所欣羨的嬌女與貴婦,不要去畫維也納的窮渣與妒才。」我問他:「你講究甚麼屁滾尿流的工藝,讓我把隱光曝發如閃鑽的殘念,塗在我方憤懣的汗毛上,施捨於你的後代。」克林姆自此不只在我困手困腳的呼求中冒身,他也來到富德樓的範圍找我,教我正宗的儀式感。
他是個新潮習性的啟迪者。喂!儀式感原來是可買的!我曾在 DAISO 花十二元,買一個盛沙律的盤子,蓄起我在模仿過程中必須呈上的工具,其中滿是陌生的化學元素,我猜,不盡都是危險的。每當我在夜裡跟 W 煲一小時的睡前靚粥,我都會從克林姆那裡挪借一段宿醉般的囈語──常也不認為藝術家的真實有多講究,我們天生不是全盤執行藝術行為的泥菩薩。外表上 manner 肆正一點,私生活藏在百葉簾後面,人家就只能討論你的藍色窗簾。
不要只在畫室談操行,即使在荒唐街道上,我也極重視儀式,隨時像運動健兒,陰力谷出僵硬的肌肉,是走路的要訣──天知道我在制服團體出身被洗腦了多久──左右腳的替換節奏非常微妙,一分鐘120拍,凡事先左後右;港灣道這對情侶步伐紊亂不合,我冷汗直流,兩人能維持到下次情人節已是萬幸,我一定準過廟街。
我不是說笑,你怎麼還沒試過走在黃色的盲人指示徑上,凹凸不好平衡,至少你遠觀前方無人,就閉起眼走吧。十步不開眼你是行路奇人,十五步你已是達人,二十步不開眼連我也恐慌無以達成,有一次想做行路仙人,最後右邊上臂被石屎牆狠狠擦花。
每一步都得小心,步距六十厘米,腳踭到腳尖施力,愛人從此不會離你而去。愛克林姆,要愛他的內心的膨脹速度,拍子機般精准去數算,每半秒走一步。如眼睛只敢張開,你看不看到性感的明日在呼喚你?他畫妖姬,整天叫貴婦、妓女來做動作,讓精華不要離開畫室,把迷惘的,正待釋出的,鎖在金燦燦的收容所裡去。
鑒賞人員用 X 光看克林姆的《吻》,舉世名畫,一切源起原是因為他先畫一條巨根在畫布上,每次如是,大眾知曉了實情,就不會以同樣目光看純情與浪漫。原來我的《黑鑽》系列模仿的輪廓是,克林姆歡快變大的生殖器官,總超過二百小時的勞力.可得此陽具奮壯的美譽。
我向 W 傾訴,「自那天起,大家都說他畫的是陽具。他本人心情如何?」後來更想問:「那些無聊人有沒有天打雷劈?」沒有問出口,我與克林姆都畫過一大堆從地面爬升至半空的巨幹,他們說象徵那雄碩的、性欲的陰莖,也是我們的解放的源頭之一。
像個陽具不然呢?不然就戴罪作惡,就招人話柄,就要害怕成為陽具。承認其實不難──我心甘情願吻掉克林姆的萬萬萬個方方圓圓的發情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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