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社區翻譯服務歷險記|01被撿屍的女孩們

前情提要XD

這幾天都在備案子唸資料唸到昏天暗地，前陣子外國卸任國家重要公務人員要來台灣，原本我被安排要協助接受接受採訪以及做官員去各地政府遊覽的隨行翻譯，還有他遊覽結束後地方鄉公所找我要做觀光宣導影片(證明他們好棒棒之類的) 結果這一切努力因為突然之間該國有國葬要舉行，結果這位官員就沒來了(攤手

終於有點時間了，所以我就想來分享一下以前在英國時期我在法庭擔任翻譯的小故事，更準確地來說我是提供 community interpreting/translation service (社區口譯/筆譯)的服務，我從20歲起在台灣就在各個翻譯社提供翻譯服務，我不敢說自己跟師大輔大會議所的前輩們一樣厲害，只能說我剛好就有些機會，而我抓住了機會練習進而成長。

我要先聲明，我的故事裡如果有提到人物、事件相關都有進行一點小小的改動，因為法庭上所有的案件細節、我的所見所聞都有在保密範圍內。

在英國時期，因為剛好上課的老師(是個60年代就去英國念書結婚生子的上年紀的中國女教授)非常喜歡我，所以推薦我跟某一個地區性的翻譯社進行合作，在老師不能到場的時候替她上場，當然我也要進行考試、測驗跟訓練課程才能上場，但我知道有很多的翻譯社並沒有做這件事情、甚至讓許多只是"英文好"的留學生賺賺學費，還不是拿公道價格，提供的服務也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這讓很多人不一定很想使用翻譯的服務(雖然民眾完全不需要繳一毛錢，是國家出的錢錢)

但是! 在法庭、社區醫療服務過程中，翻譯服務是不可少的，因為雖然當事人英文在好，也有可能有漏聽的時候，畢竟不是母語使用者，專業用語總不一定都會。同時，有翻譯服務是確保當事人權益的一種方式，會有社區口譯服務需求的場域包含: 醫療、法庭、警局、各地城鎮的公務部門、投票、會議、調解場地等。

我最常去的是醫療(GP)、證婚、法庭、警局也有幾次這樣，讓我印象蠻深刻的點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在英國其實已經有大量的亞洲移民、留學生在當地扎根，而只要有社區生活，就會有使用翻譯服務的可能性。

第一次翻譯我接觸到的是約會暴力案件，當時是晚上11點，我都已經穿上睡衣要睡覺了，翻譯社一通電話來: 我們需要你到曼城OOXX警局，晚一點要進行採樣，是一則性侵暴力案件，現在他們正在詢問嫌疑人，你到了之後要詢問受害者，是兩名中國留學生，你能幫忙嗎?

因為我家到曼城要一個多小時，而翻譯社說可以cover計程車費用，我就先把自己打理整潔，換上正式衣物後就坐Uber前往曼城了，當時在一個警局內我記得兩個小女生哭得好慘，妝整個慘花，裡面的衣物都弄壞，警察借了大毛毯給他們，他們把自己裹得很緊，當時我並不能靠近他們，因為非在問證時間內接近她們我會有串供之虞，我只能先待在遠處觀看，是他們要求要派年輕的女翻譯來的，而且希望不要是中國人，所以我就被找上了，到了之後沒多久，警察開始了詢問跟採檢的工作。

其實通常採檢工作只需要buccal swab-口腔採檢，會由警察來執行，但是那天因為是性侵案件，所以我必須要隨同進入採檢的小房間，協助她們進行vaginal swab (男生是penile swab)私處採樣，私處採樣通常會是由護士或是醫生來進行採檢，當天因為兩位被害人被嚇得魂不附體，所以都是由女性的醫療執業人員來進行採樣，而我待在裡面是隨時幫他們翻譯醫療人員的指令，譬如她們需要躺在醫療椅上雙腿張開、等一下會稍微有一點冰冷感等等。

在採樣之後，換警察過來詢問被害人相關的一些身體情況，譬如剛剛有沒有洗澡、洗澡前後誰碰了你，是否有非自願性行為，警察在詢問性侵相關問題都是非常直接的，因為這是法律紀錄；之後更會成為呈堂供證，所以不會有所謂的代稱他的小兄弟、妹妹之類的，動作上也非常得直接，翻譯在這時候也需要臉不紅氣不喘的翻出這些內容，因為這些用語沒有模糊的空間，一有模糊的空間只會讓整個案子無法進行，也會有失真的問題。

後來我才知道這兩位小女生是去夜店玩嗨了，當時準備要回家被一名搭訕的男子下藥，該男子假裝紳士帶她們回家，但在沒有力氣的狀況下被帶到床上(他們不記得怎麼到房間的)但可能因為過程較長，所以其中一名女生在同伴被性侵期間醒來，迷糊中對著男子大叫跟拳打腳踢，英國房間牆壁通常很薄，隔壁鄰居聽到聲響不對來敲門，男生先把女生打倒在地，然後去應門，期間醒來的女生趕緊打電話求救，警察在五分鐘內到場，這才結束了她們的苦難。

我從頭到尾幫他們忠實翻譯給警察，她們一邊在講跟回答自己的遭遇的時候不斷的流淚、哭泣，然後看的出來渾身在發抖，在翻譯的時候，我不能看向她們的眼睛、不能對他們展現出同情、理解，有時候我覺得翻譯在這一點不是很好，我也是人，我覺得他們處境艱難，但我甚麼都不能做，我只是個傳聲筒，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用的那種。

後來我也才搞清楚她們要不是中國人的翻譯是怎麼回事，因為他們不想被自己國家的人評論，畢竟中國還是有很多人比較保守主義，也可能朋友圈容易重複怕被認出，後來發現我是台灣人的時候(開口就知道了)還覺得有點生氣，我安撫她們說我沒有在中國人群組裡，請他們不要擔心。

後來我準備要離開警局的時候才知道其實這種案件很常發生，在英國因為亞洲面孔的留學生越來越多，越容易成為色狼下手的獵物，許多亞洲女生剛來到英國都認為: 我要在這裡找到新對象、我要去夜店玩玩很安全、我想交個外國男友等想法因此而放下戒心，重點不在於玩甚麼事情，而是放下戒心。常常因為這樣，亞洲女性成為有心人士的最佳目標(而且普遍又瘦弱矮小)，加上是外國人和留學生身份，在學期間或是延長簽證申請的話如果有官司纏身也會受到影響，所以有些亞洲學生傾向能息事寧人，出事不僅不敢報警、更不會還手(這也跟民族性有關，亞洲畢竟比較安全) 在不同郡裡就有發生有犯罪者專挑亞洲人下手，有些人還會列名單出來，當時我要離開警局的時候，

承辦的警員跟我酷酷的說: First time? I have never seen you before.

我: First time being here.

警員: Well, it is common nowadays. Asia girls are easily targeted as victims of sex crimes. I guess this won't be the last time seeing you arou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