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象｜各有各渡口

舊時的家傭阿姨，最近主動聯繫，說她知道我們家一直沒有僱用工人，希望能再次從家鄉遠渡而來幫忙。

看到留言內容，我們沒顧得上思索是怎麼一回事，就先翻動起數年前她離開時的那些回憶……

她在我們家工作只有短短數個月，雖然沒有特別勤懇的表現，但考慮到樂意照顧兩名年幼嬰孩實屬難得，彼此間相處也融洽，便想待她工作滿一年後調升月薪和福利。

可我們都沒有等到那一天。從不告假的她，忽然有天連續告了三天病假；病癒歸來後，便主動提出請辭，兩天後乘航班離開澳門。

我們都以為她至少會考慮一下幼兒雙職家庭的苦處，我們都以為她會顧念一下平日善待自己的僱主，縱使要走也先交代好事情，或稍為延後一點離開的日子。結果並沒有。

沒有給予挽留的機會，也沒有給予聘請新家傭交接的時間。留下那時襁褓中的弟弟、牙牙學語的姐姐和一臉錯愕的我們，頭也不回地走了。

起初表示回鄉看望年邁母親，不久便回來；後來改口說準備在家鄉經營咖啡店，短期內不會回來了。再後來，又說了好幾個理由，我們都忘了，但卻能隱約覺察到，無論甚麼原因，她是早有所知並早有安排。因為一個月以後，邊境封關了。

家傭和僱主之間的感情，看來還是沒有我想像中的交心與真摰。當初同桌而食，視作半個家人般的對待，並沒有換來相向的坦誠。但也許，沒有等同的對待，只是我主觀，或只是我高估了自己的付出而已。

時間沒有因為我們的茫然失措而停滯，匆匆數年過去，孩子在天生天養下成長，我們夫妻倆也早已習慣工作和家庭事務拉鋸下的忙亂。她說要回來，我們只有一陣失笑。

朋友問，你不怨她當初瞞你嗎？換位思考一下，傭人打工不過求財，所有選擇，只是權衡利弊後的決定，沒有客觀的對錯。當然，如果她早一點坦白也許會更好一些，但也沒有誰規定她必須要這樣做。

所謂各有各渡口，各乘各的舟，人人都有各自的生活目標和方向，或許本沒有要得失別人、傷害別人的想法，只是大家道不相同而已。

雖然沒有憤懣，也不會挑開當年的事一再翻談，但理解歸理解，要不要再僱用她，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