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历史版本和 IPFS 入口查阅区,回到作品页
虛詞無形@香港文學館
IPFS 指纹 这是什么

作品指纹

在窄路之中編書 做一顆會發光的微塵——訪中華書局編輯葉秋弦

虛詞無形@香港文學館
·
·
今年獲得香港出版雙年獎「新晉編輯獎」的中華書局編輯葉秋弦,在成為編輯之前,本身亦是文學作家,曾經著有《綠皮火車》一書。她形容自己「白天是編輯,晚間轉為作者。」平日工作是做書,閒餘的時候便寫字,寫不出來的話便閱讀,尤愛黃碧雲、潘國靈、西西、蘇偉貞、童偉格等的作品。對她而言,由成為作家,到入行做編輯以至獲獎,一切的起點,也是源自她對文學的熱愛。

原文刊載於虛詞・無形

文|王瀚樑

今年獲得香港出版雙年獎「新晉編輯獎」的中華書局編輯葉秋弦,在成為編輯之前,本身亦是文學作家,曾經著有《綠皮火車》一書。她形容自己「白天是編輯,晚間轉為作者。」平日工作是做書,閒餘的時候便寫字,寫不出來的話便閱讀,尤愛黃碧雲、潘國靈、西西、蘇偉貞、童偉格等的作品。對她而言,由成為作家,到入行做編輯以至獲獎,一切的起點,也是源自她對文學的熱愛。「我沒有很偉大的理想,純粹因為自己喜歡看書,所以想做一本書。因為喜歡便會專注,會有熱情和投入的感覺。」

編輯的三對眼睛

葉秋弦自中學起便浸淫在閱讀世界,與文字結緣。此後她的道路也與文字相關,大學遠赴台灣入讀中文系,在雜誌社、出版社擔任實習編輯。出版之外,她亦寫作散文投稿。回到香港後,她因為工作關係認識到潘國靈,厚著臉皮將稿件傳給對方,潘國靈細心地給予評語、指導,並建議她申請資助計劃出書。於是她的首本散文集《綠皮火車》在2021年7月出版,自此走上作家之路。也在這一年,她亦應徵出版社編輯,輾轉間來到現職的中華書局。葉秋弦直言,「我入行的原因,是因為文學。我覺得如果有一天會離開,也是因為文學。」短短兩三年間,她已編輯過包括董啟章、潘國靈、洛楓以至劉以鬯等文學作家的作品,能夠為自己心愛的作家編書,她亦說自己十分感恩。

雖然葉秋弦坦言最想編的是文學書籍,但香港的出版社大多是綜合性,而香港專題叢書,亦是中華書局出版的重點之一,以此介紹這座城市的更多面向,包括香港的歷史、建築、文化。年紀輕輕的葉秋弦在當中亦涉足不少,包括負責編輯《市民的大會堂:延亮六十年微光》、《敘香園往事》以及獲獎的《電線車說起:駛過百年的軌跡》等書。談到獲得「新晉編輯獎」,葉秋弦說得雲淡風輕,「得獎只是一個偶然,有很多機緣巧合的因素。沒有得獎的書,不代表不是一本好書。」

由香港電車保育文化學會會長謝耀漢,與身處英國的電車愛好者John Prentice合著的《電線車說起:駛過百年的軌跡》,是一本有如編年史般的電車專書,葉秋弦介紹此書尤如是電車迷的「天書」,全書圖文並茂、鉅細無遺地梳理和挖掘超過百年的電車歷史,分為上下兩篇,上篇闡述電車發展源流的歷史,下篇則專題探討電車票、電車站、電車款式等重要發展細節。出版雙年獎評審指「出版此書的過程中,由邀稿、編輯到營銷,都是由編輯主導,編輯是書中的核心人物,因而能獲得此獎項。」全書原本長達十萬字、一千張圖片,但經過然葉秋弦與作者溝通、梳理、刪剪後,修改成約七萬字、五百張圖片。葉秋弦指出,刪剪和整理作者的稿件,是她作為編輯的其中一項重要工作。「我們常說編輯要有三對眼睛,編輯的眼睛、校對的眼睛和讀者的眼睛。要有三對眼睛才可以做好一本書。編輯的眼睛是要把材料整理得更有條理,配合架構梳理出來。校對的眼睛是校對一些錯別字和格式。讀者的眼睛是要了解書的目標讀者,讀者會想看一本怎樣的書,考慮讀者的視覺和口味。」

除了詳盡的文字與珍貴的相片之外,書中甚至前所未有地繪畫電車路線圖,解釋電車路線的沿流變更。翻開書本有如翻開一座電車博物館,隨書更附送電車模型、復古電車票等等,增加書籍的收藏價值。由邀稿、整理、考慮書本的設計、裝幀以至推廣,都是作為編輯的葉秋弦會處理的事情。「作者交的稿,都是他的心血結晶,他們交給我的是一份信任。所以我在能力範圍做到的,都會盡力做好。我不會說,編校才關我事,其他都不關我事。我覺得整本書,由沒有到有,到出版之後都和我有關。」

文字不老,書乃長存

葉秋弦笑言編輯的工作有如「打雜」。例如在編輯《敘香園往事》這書的過程中,她在作者的家中拿了兩大袋原始的資料,回到辦公室逐樣掃描、整理。她笑說「我常常加班都是因為這本書。」《敘香園往事》是由著名的粵菜餐館敍香園家族後人、電影《桃姐》主角原型李恩霖,以口述歷史方式敘述的家族及餐廳故事。因此葉秋弦需親自聽著錄音,撰寫書中的訪問內容,令這段珍貴的歷史資料得以面世。

又如葉秋弦在編輯《市民的大會堂:延亮六十年微光》這書期間,除了跟作者一同去訪問不同世代曾經流連大會堂的文化藝術人,與攝影師三番四次到大會堂捕捉光與影,把大會堂建築優雅簡約的線條拍攝下來。她又發起民間徵相活動,收集大眾在大會堂拍下的照片,因而得到到董啟章、洛楓、陳智德等作家曾在大會堂留影的相片,令這本歷史專書亦增添了一份文學色彩。除此之外,每當她編輯的書出版以後,她都會親自撰寫一篇散文訴說書中故事。她笑說這其實不是工作一部分,而是她自己主動去做的。「因為投入很多心力,書出版之後,每樣東西都留在我腦海裏,所以會想寫一篇文章去講述這些東西。」她在介紹《市民的大會堂:延亮六十年微光》的文章中,曾寫道「作家不是常說,文字能夠鑽進靈魂的更深處麼?那一本專書的價值,可能在於具體說出人的故事。」她仍記得曾訪問過張秉權、盧景文、凌嘉勤等人,雖已白髮蒼蒼,但談起年少時在大會堂的回憶,「你會見到那種熱誠在他眼裡流出來,就像他說的是昨天的事一般。」

大會堂腹語——側記成書的日子

不論是建築還是城市,因為有人的故事,才別具意義、價值和溫度。即使大會堂、敘香園以至電車等的故事,大部分都是在葉秋弦出生以前的歷史,她也坦言本身對於這些歷史不算熟悉,但因為在做書的過程中,接觸到不同人的故事,她感受到這座城市真正深刻的面貌。「人愈大才愈了解到自己成長的城市,發現真正喜歡它的是甚麼。除了是一種生活的便利和習慣之外,是因為知道你以外的人,他們在堅持著的事。」她說她看見在這個地方,仍有人堅持做文字工作,堅持開一間書店,在不同的崗位上堅持。正如她在此刻,仍然堅持做一本書。「大家堅持的是甚麼呢?這是很大的問題,但是其實你是知道的,會感應到的。這就是香港可愛的地方。」那麼在這個文字、書籍愈被輕視的年代裡,她為甚麼仍然會堅持做書呢?「出版對我而言,最大的意義是傳承。以前經常會說一句,人會老死,但是書會長存。但現在我會改為,人會老死,望書長存。前人留下的東西,會滋養後人的生命,令人不只看到當下的事情。歷史的意義都是如此。」她亦坦言,在這個世代下出版書籍面對很多困難,包括現實、成本等種種考慮,仍會買書、看書的人不多。「所以我會幫助作者思考,幫讀者思考,也會幫公司思考,因為我很想在幾方面拿到平衡點,令到好書可以繼續誕生。但這是非常困難的。在這奮鬥過程中,還有另一書籍的靈魂人物在共同努力——設計師,在中華書局,我擁有一位非常出色的設計師好友合作,有時我把她煩到不得了。你看見的《由電線車說起》、《市民的大會堂》、《消失物誌》二版等,都是出自她的手筆。

腳踏實地,做一個卑微的傻人

對於葉秋弦而言,作為編輯最喜愛的工作,莫過於替自己心愛的文學作家出書。例如她在今年替當初用心提攜她的潘國靈擔任編輯,出版小說結集《原初的彼岸》。《原初的彼岸》由作家陳志堅主編,按照創作時序,以「成長」為主題編選作品。在書中不僅具備小說文字,還有豐富的「文學詞條」,為小說提供延伸,讓初接觸文學的讀者也可了解創作思考。葉秋弦也從潘國靈的寫作簿上,搜尋與小說主題相關的字句,在書中附上作者手稿及插圖,可謂書中處處均是心思。除了《原初的彼岸》外,潘國靈的散文集《消失物誌》亦在今年出版再版,這本獲獎眾多的散文集,本身已絕跡市面,如今得以再版,背後亦是源於葉秋弦在背後極力推動。葉秋弦指推動《消失物誌》的再版,純是因為她本身極喜愛這本散文集,「我入學校教創作班時,都會用上書中的文本,因為實在是很好的文字。就是那份私心的喜愛,推動力就會很強,因為有份熱情在那裡。」書局對於再版有成本上的考量,於是葉秋弦帶同印刷部的同事,到不同印廠報價,甚至幫忙找學校訂單、考慮書的用紙設計、重新校對文字等等,成功說服各方面,才令這本書得以重新面世。她笑說,「其實這件事很傻,有時也會覺得投入很多時間、精神,但沒有甚麼回報。但我可以做到的,最卑微的一件事,就是推廣文學。雖然很傻,但是沒有傻人去做傻事的話,便不會有這件事發生了,你明白嗎?一顆微塵都可以發光,都是因為有人會堅持。」

這次邀約葉秋弦作訪問,她表示希望在鰂魚涌民居下的二拳書店受訪。在訪問中,她也主動提出想談及獨立書店。「自己也是做這行,知道利潤微薄。因為知道它們經營艱難,每次逛書店,我也會提醒自己至少帶一本書走。整個行業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所以互相幫忙是最好的。」她說自己在台灣讀書時,也會逛很多在巷里之間的書店,她特別喜歡這裡有「人」的感覺。「這裡沒有很特別的裝橫,就是腳踏實地去做一間書店,就像我腳踏實地去編一本書。腳踏實地、安守本份,是最近我常常想起的字句。腳踏實地做好一件事,是很不容易的,任何工作也是如此。但是在這個時代氛圍中,是我希望能做到的事。」

虛詞・無形網站
虛詞・無形Facebook
虛詞・無形YouTube
虛詞・無形Patreon

作者保留所有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