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徙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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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春光|第3章:不幸的選擇

徙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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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幸福洶湧的時候我們通常認得,但澱靜時我們甚至會抱怨它無聊。它有時怪誕有時荒謬,有時對某些人而言是詛咒;由於人們總在認識到它之前就無意識的經過了,所以幸福經常是通過記憶被實現的。

即便在這惡運當頭的時刻,婉甜的弟弟還是出生了,在一個月色寂寂的冬夜,早產,虛弱,連啼哭的力氣也沒有。與其說婉甜媽媽是生他死的,不如說他的生成全了她的死;那時她的身體是鋒利的,眼睛和兩頰凹陷,手腳像幾根叠接的廢柴。她深受打擊,每一擊都擊中她的要害──她的夢碎了、早產的孩子在生死邊緣、女兒沒人照顧,而她的丈夫,在瘋狂的崩潰邊緣的丈夫,在那天晚上,拿著酒瓶從天橋上跳下來,結束了他生不如死的痛苦。

長大後的婉甜常想,阿爸躍入那條湍急的車流時他在想什麼?那片輝煌的燈河裡有沒有一個能讓他休息的去處?他渙散的目光閃耀出解脫還是啟示?沒有人知道他臨死前的感覺,那是他最後的自由。隨著時間不斷過去,她慢慢瞭解到,幸與不幸都是一種選擇,然而選擇卻顯得身不由己。我們自然不會允許自己不幸,但不幸還是發生了。也許是因為幸福洶湧的時候我們通常認得,但澱靜時我們甚至會抱怨它無聊。它有時怪誕有時荒謬,有時對某些人而言是詛咒;由於人們總在認識到它之前就無意識的經過了,所以幸福經常是通過記憶被實現的。

她時常揣想著,阿爸在觸到車流的河面之前是否已歸平靜;絕望後的平靜是一種無望的安詳,還是完全沒有?

阿爸的死她全憑想像,有一種朦朧的心理距離和變調的神祕,然而媽媽的死婉甜卻是眼睜睜看著的,她那哀慟而恐怖的眼神,婉甜永遠不能忘記。

婉甜所熟悉的一切都在同一個時間離她遠去,遠到她到不了也出不去,像被絕望圍抱著深下去,深成了無底的湮沒。

他們留給她一個陌生的親人,一個有姓無名的弟弟。當她目不轉瞬盯著他看時,他那張寡淡而醜怪的小臉給人一種既像恐懼又像委屈的曲折情緒。他靜得叵測,好像他的靜就活在你的四周。在他乾淨的眼裡有一種超然的空白,像深到沒底就清澈了,像朗朗的晴天。有時他看人的眼睛深起來,微蹙眉,彷彿在憶起的過程中遺忘了什麼,或準備在忘掉之前記得你。他的全身在呼吸中起伏,不笑,也不哭。雖然他對婉甜來說幾乎不具備任何意義,但她不願他離開她的視線。在婉甜年幼的心靈裡,他是父母回轉來的指標,也是他們遠行前託付的承諾。

總之,他是個奇怪又教人愜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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