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俗小说 第二十二章

后世对戚夫的的印象，大多在于她深受刘邦宠爱，宠爱到刘邦曾欲废太子，改立她的儿子赵王如意。

这也给她带来凄惨至极的结局：刘邦死后，吕后先鸩杀如意，再将“善作翘袖折腰之舞”的戚夫人砍断手脚，剜掉眼珠，熏聋耳朵，喝下哑药，并扔在猪圈里，命名为“人彘”，意即如猪之人。

喝口茶，对着陶罐说：“你从前有个侍女叫贾佩兰吧？”

罐中阴魂半晌才出声：“你怎么猜出我的身份？”

我笑而不答，接着讲：“贾佩兰说，当年在宫中时，皇帝与你常以弦管歌舞相娱，一人吹笛击筑，一人轻歌曼舞。《赤凤凰来》，是你们最爱的曲子？”

“闭嘴！”

“对了，她还说，九月九日，你与皇帝佩茱萸，食蓬饵，饮菊华酒，祈长寿，望长相守。”

“闭嘴我说了你闭嘴！”罐内声音狂躁凄厉。

“她还讲了菊华酒怎么制呢，新菊开时，茎叶并采，以清泉黍米同酿，至来年九月九日才能喝，酒水澄澈，菊香盈袖。”

陶罐剧烈震荡，。

“不要妄想了，你冲不出来。你以为我隐忍这么些天，真是无所事事？”

罐子安静下来，良久，忽然道：“你想想，我从没害过你。只有我能助你摆脱冥府控制。”

我冷冷说：“看来你真的很需要我这具躯壳。可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却又迟迟不下手，自然不是因为不想，只是不能而已。”

“你几时知道的？”

“我二十岁的时候，杀过一个人。真奇怪，薄薄一个刀片，就能精准切进颈动脉。”

“一个普通人，学起符箓来如有神助，无论正一弟子或旁门，都及不上我的进境。”

她嗤笑一声：“正一弟子算什么东西。”

“是啊，区区正一弟子，哪及得上周王室的后裔。其实我应该叫你姬夫人吧。”

“很久没听人这么叫我了。”戚夫人叹了口气：“不如给你讲个故事吧。”

没错，我是姬姓周皇室后裔，即使只是旁支。我们这支的血脉，与常人不一样，天生便是巫人。

周室衰微，皇族四散。覆巢之下，我们这支靠血祭之术得以保全，改姓戚，我的父亲，后来当了秦朝将军。

可是好景不长，陈胜、吴广双揭竿而起，紧接着是项羽。他像天神一样，却是浴血天神，视性命如尘土，又骄傲，又暴虐。我远远看着他，就知道他只能当流星，灿烂，注定坠落。

那时我才十五岁。大家都说我长得美，但没有人会娶我。因为我注定要被送上祭台，注定当神的女人。

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他们认为，神喜欢看着他的女人被活生生剜下心脏？

后来，在我将被送上祭台的前一天，遇上一个男人。

那时是黄昏，雪白的芦苇被镀上金色。我刚洗完长发，想在芦苇丛中为自己最后唱一支歌，跳一阙舞。

我知道他在看着我。边喝酒，边看着我，眼神狂热。

那就看吧，我希望有人看着，记得我曾经唱过，跳过，美丽过。

然后，他砸碎了酒坛，走过来陪我一起跳舞。我们唱呀，跳呀，旋转呀，将《赤凤凰来》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筋疲力竭仍然在笑。

再然后，我没有死。他拔剑斩了那条守护姬氏宗祠的巨大白蟒，俯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父执辈。他说，阿戚当然是神的女人，因为我就是神。

从此，我就将他当成自己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