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立委黃國昌「罷免案」的過程是?有哪些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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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六台灣政治圈發生了一件大事,時代力量立委(也是黨主席的)黃國昌,「被舉行」了罷免投票。

投票結果是:罷免失敗。黃國昌可以繼續擔任立委,而且在這次任期中(2016/2/1~2020/1/31)都不能再被提案罷免。

這場罷免投票有幾個看點:

1、這是去年《選罷法》修法後的第一次立委罷免案。

這是台灣在2016年11月修正《公職人員選舉罷免法》、調降罷免門檻後,第一次舉行的立委罷免。

本次罷免雖然是針對黃國昌,但背後的議題設定其實是教會一方不滿黃國昌在「婚姻平權/同志議題」上的立場,所以選擇黃國昌開刀。

註:這次修法後第一次舉辦的罷免,並非黃國昌,而是今年7月的屏東縣南州鄉壽元村長陳明倫,而且陳明倫是台灣罷免史上(包括黃國昌共四次)唯一一個被罷免的民選公職人員。

**選罷法修法三讀通過 罷免門檻降低、可宣傳(2016/11/29)

http://news.ltn.com.tw/news/politics/breakingnews/1901338

**罷免史回顧》四次罷免投票 僅一村長被罷免掉(2017/12/17)

http://news.ltn.com.tw/news/focus/paper/1160916

2、民進黨怎麼面對「小綠」時代力量?(內附台灣罷免規則&選舉情勢簡單科普)

上次(2016年)立委選舉,時代力量乘著2014年太陽花(反黑箱服貿)運動以及反國民黨的浪潮而起,在該次選舉中,時代力量與民進黨進行「戰略合作」,在三個選區與民進黨協調出自己的人選(這些選區對民進黨來說算是艱困選區,當時的現任立委都是國民黨籍)。

黃國昌(新北)、林昶佐(台北)、洪慈庸(台中)選上立委後,這兩年來,時代力量在立法院經常扮演「監督民進黨」的角色,從選戰期間的「國會改革」、甫當選後的《總統副總統職務交接條例》、公投法、選罷法本身,以及最近的《勞基法》修法,時代力量都和民進黨不同調。

這些在國會的對抗,延燒到兩黨之間的資源競爭,例如明年的地方選舉,以及這次的黃國昌罷免案。

於是,對於這次的罷免案,民進黨的態度和作為是:黨中央原本表態支持黃國昌,但並未全力投入資源動員,後來還改口要「黃國昌自己面對」。

**罷免案挺黃國昌態度鬆動 民進黨要「黃自己面對」(2017/12/7,罷免投票前9天)

http://www.chinatimes.com/realtimenews/20171207005384-26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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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對照上次立委選舉和這次罷免的投票結果,可以很明顯看出來。

上次(2016年)立委選舉時,雙方得票是:

選舉人數:25.5萬(投票率58%)

時代力量黃國昌:8萬(有民進黨協助)

國民黨李慶華:6.8萬(此前已連任七屆立委,1993年—2016年,第2屆—第8屆,2016年的選舉是第9屆)

時代力量在這區得到的政黨票:9千(可視為時代力量的「實力」,僅是黃國昌個人得票的1成多)

**李慶華(維基百科)

https://www.wikiwand.com/zh-tw/%E6%9D%8E%E6%85%B6%E8%8F%AF

這次罷免的投票率是28%,不到立委選舉時的一半。

同意罷免(罷昌):4.8萬

不同意罷免(挺昌):2.2萬

少了民進黨的支援,願意給黃國昌投下一票的人,從8萬降低到2.2萬。

**要特別說明一下的是,過去沒有綁大選的投票(立委補選或罷免投票),最高都不超過50%,多數只有30-40%。而這次舉行投票的新北市第12選區,又稱為「七星區」,橫跨了新北市7個行政區,幅員廣闊,對於沒有基層組織系統的政黨來說,動員更加困難。

https://www.facebook.com/bj26bj/posts/1713054492072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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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科普一下台灣現行的罷免規則:

**要提案罷免立委,有三關:第一階段連署、第二階段連署、罷免投票

https://www.facebook.com/photo.php?fbid=1810898385593171&set=a.846601315356221.1073741849.100000190809271&type=3&theater

除了民進黨在罷免動員過程中的支援與否,時代力量與民進黨在去年修正選罷法時,也是意見不一致。時代力量要求「不設投票門檻」,民進黨的立場則是最後通過的現行規則。

所以這次罷免開完票後,就有幾位民進黨立委在臉書上酸:

黃國昌沒被罷免成功,應該要感謝民進黨當時堅持要設投票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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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進黨立委段宜康(民進黨內最大派系新潮流的核心人物):

還好。民進黨不怕被駡,堅持自己版本的罷免門檻。

https://www.facebook.com/tuanyikang/posts/738107346394560

**民進黨立委管碧玲(連發了兩則臉書動態):

當民進黨的版本救了黃國昌之後,他應該知道,自己的主張有時是十分的荒謬!

https://www.facebook.com/biling.kuan/posts/1756597131069468

「罷免不設門檻、公投不設門檻、兩例不能例外」⋯這些主張,被操作成一種道德高度,民進黨施政被以偏概全,全盤否定,這些項目,民進黨要勇於和時代力量論辯。

時代力量用荒謬的主張來嚴厲批評民進黨的合理主張,就是這段期間以來,時代力量的最高戰略。這也是我說的,即使合理的主張也不願合作的--決裂式關係,

這和當年台聯的策略不一樣。台聯的戰略是和民進黨既競爭又合作,台聯因此維持三席不分區的黨團實力;當時代力量取代台聯後,不分區萎縮一席,靠區域的三席而成立黨團,如果黃國昌的「焦土決裂」戰略持續下去,區域立委的選舉,民進黨基層支持得下去嗎?民進黨要不要禮讓呢?

2萬多票的省思,重點就在此處。時代力量與民進黨到底還是不是大綠和小綠?對兩黨都是要探究的課題!

https://www.facebook.com/biling.kuan/posts/1757770817618766

**民進黨台北市議員梁文傑(與段宜康同屬新潮流):

這次罷免之所以沒過,是因為民進黨當初沒聽時代力量胡亂提案,堅持同意票要超過選舉人總數四分之一,而不是用簡單多數(只要同意票多於不同意票就可罷免)。

https://www.facebook.com/wenchieh.liang.3/posts/10155303857093790

**【罷昌未過】時力倡議簡單多數決 學者籲黃國昌自行請辭立委

https://tw.appledaily.com/new/realtime/20171216/1260764/

(這位學者過去曾是親民黨發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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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民進黨立委特別在投票前兩天,發文表示支持黃國昌。

**民進黨立委蘇巧慧(蘇貞昌女兒):

進立法院近二年來,我和黃國昌委員雖然互動不多,但我對本週六黃國昌委員的罷免案,相當不認同。

我認為,黃國昌委員是個認真的立委,同樣來自新北市,我鄭重呼籲新北市第十二選區的選民,這個週六能站出來,對無理的罷免案,投下反對票。

https://www.facebook.com/chiaohui.su/photos/a.627744477370680.1073741830.456170574528072/1292947807517007/?type=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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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關於「民進黨設的罷免投票門檻,救了黃國昌」這種論述,也不是所有人都買單,因為「如果沒有投票門檻,那動員的方式和程度肯定不一樣」。時代力量的外圍,以及時代力量的黨工、助理,基本上也都是持這種態度。

人渣文本(政治評論人、輔大哲學系助理教授):

https://www.facebook.com/permalink.php?story_fbid=1755278717839776&id=526175220750138

ㄟ我剛剛看才發現我沒公開談過時代力量主張的罷免簡單多數決。

現在很多民進黨人拿這點來"邀功",說依時代力量罷免法版本,現在就罷免了呢!

是這樣嗎?如果選制是簡單多數決,這個罷免選舉會這樣選法嗎?投入資源數會是這樣嗎?你認為時代力量能擠出的選舉資源就這樣嗎?

別人不用講,我會在這邊安心專心賣產品賣一個月嗎?外面烽火連天我這種職業傭兵會在這邊賣課程嗎?

用腦啊,兄弟。

雖然簡單多數決,黃國昌當然更有可能會掉,但題目不同,當然操作就不同,動員的兵種和規模也不一樣。

而且出來"邀功"或靠夭的傢伙,左看右看,都沒有一個是當時真正在戰場上衝鋒的,多數是在旁邊拍拍手,認識一些民進黨政客,就以為自己是個咖的。

**吳秉儒(時代力量立法院黨團助理):(這篇下面有黃國昌本人來留言討論「罷免門檻」的議題,還直接回覆學術論文的截圖)

https://www.facebook.com/pingjuwu/posts/10215329502019245

簡單整理至此,大概可以扼要地說明兩邊的論點重點在哪,我並不覺得哪一方說的「完全正確」或「完全沒道理」,實際上昨天的結果就是留下了這些解釋空間,每個人基於不同的立場及相信的理念,自然會在這些解釋空間上偏向某一邊。關於這些立場的論述是否合理,以及單純制度面應該怎樣取捨,礙於我對罷免制度的研究並不深入,就先略過不談。

但對我來說,討論架空的歷史留給小說家就好,我認為「在XX場景下『一定』會得到YY的結果」這種事情只存在理組。政治,尤其是選舉這種事情,我們都知道每個細節每個變數都重要,換言之並沒有什麼「絕對」。

那麼,這次罷免投票還可以怎麼討論?

有的,罷免跟選舉動機不同場景也不同,但是罷免跟罷免相比是沒問題的。最直接的對比對象就是蔡正元的罷免案,當時還保留有「投票率必須大於50%」的門檻,但本次只剩下「同意票必須大於25%」的門檻,兩者的差別,帶來的影響就是「被罷免方」多出了一個全新的選擇「鼓勵不同意罷免方出來投票」。而時力本次也採取了這樣的策略,使得「不同意罷免」的選民開始「願意出來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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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次罷免結果出爐後、民進黨立委及部分支持者開始大酸特酸,但黃國昌本人還是堅持原本的立場,認為「罷免投票不應設置門檻」。

**【罷昌未過】是否仍支持簡單多數決 黃國昌這樣說

https://tw.appledaily.com/new/realtime/20171216/1260789/

黃國昌說,時代力量不論是針對《選罷法》、《公民投票法》當初所提出的修法版本,都必須再次強調,必須建立在直接民主之上,各個國家實際的實踐與政治學上的理論,都認為促進公民直接落實權力,是非常重要的事,因此,任何門檻的設定,所造成的結果,會導致投票率下降,這是過去四、五十年來具體實踐呈現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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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選舉期間,支持與反對罷免的雙方如何動員

罷昌一方的動員系統,主要是教會、家長、國民黨。

可以參考《天下雜誌》記者林怡廷的這兩篇報導:

**罷免黃國昌的三股力量:教會、家長、國民黨(2017/11/9)

http://www.cw.com.tw/article/article.action?id=5086072&eturec=1&ercamp=article_hot_77

**【黃國昌罷免案】安定力量如何拿到近5萬的「罷昌」票?(2017/12/16)

http://www.cw.com.tw/article/article.action?id=5086907

也可參考《菜市場政治學》王宏恩的這篇快速分析,從「催票率」來比較兩次投票情形。

**罷昌投票快速分析

https://medium.com/@austinwang_23988/%E7%BD%B7%E6%98%8C%E6%8A%95%E7%A5%A8%E5%BF%AB%E9%80%9F%E5%88%86%E6%9E%90-976c8a5017b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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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昌一方,則就如同時代力量目前的屬性一樣,多是「社會賢達」、「各界進步人士」等等。

**中研院院士李遠哲

https://www.facebook.com/myudn/videos/969966103156164/

**挺黃國昌 500法律人連署

https://udn.com/news/story/6656/2848219

**國民兩黨以外的其他小黨(台聯、基進側翼、社民黨、綠黨)

http://news.pchome.com.tw/politics/ftv/20171211/index-15129888721239219001.html

**Youtuber 囧星人(台灣前幾知名的知識型網紅)

https://www.facebook.com/shintaroReview/videos/913760528778805/

註:囧星人過去曾在自己的頻道上多次討論同志議題,該頻道觀眾基本上都是支持婚姻平權的。所以雖然影片內容是支持大家出來「投票」,但效果其實就是支持黃國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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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其他看點

黃國昌在罷免投票的前一週,接受《蘋果日報》專訪時,鬆口表示(如果被罷免)願意參選明年的新北市長。

至於這個問題會如何發展,就一樣是時代力量和民進黨在未來要如何競爭與合作的問題了。

**不怕罷免!黃國昌首度鬆口 願選新北市長(2017/12/9)

https://tw.appledaily.com/new/realtime/20171209/1256188/

對於時代力量來說,明(2018)年的地方選舉是攸關其成長或泡沫化的生存戰,因此雖然11月已經提名了54個縣市議員選區(全台灣有217個縣市議員選區),但如果沒有市長候選人在選戰上「母雞帶小雞」,這場選戰也會打得很吃力。

但現在黃國昌的罷免投票未通過,他有沒有可能帶(立委)職參選市長,就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力拚2018議員選舉! 時代力量第1波提名54選區

http://news.ltn.com.tw/news/politics/breakingnews/22614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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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罷免投票結果公佈後,雙方的「感言」如下:

**黃國昌

https://www.facebook.com/kcfor2016/posts/840217372827172

**安定力量(罷昌方主要團體)

https://www.facebook.com/StabilityOfPower/posts/519847661723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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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呢:

這場選罷法修正後的第一次立委罷免

由黃國昌的支持同性婚姻立場而起

遭到教會、家長與國民黨等系統動員提案罷免

連過兩關連署門檻後

因為投票(同意票)未達現行選罷法的門檻

(現行規定是民進黨的立場、而不是時代力量的立場)

所以就算同意票(罷昌)超過不同意票(挺昌),罷免也沒有成功

除了罷免成功與否本身

還有「罷免門檻」本身設置的議題

時代力量與民進黨的長期緊張關係也在此被凸顯

以及具體暴露了時代力量在基層組織經營仍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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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以此文簡單介紹最近台灣政治圈的大事「罷免黃國昌」給 Matters 的朋友們。

寫的有點長,因為需要解釋台灣的選舉罷免規則,以及政治勢力背景,請大家包含!

同時,若有香港、中國或其他地區的朋友需要針對哪些地方進行科普或提問的,請不吝提出啦!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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