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

又一个人被踹了出来了，小野蹲在墙角，这是他今天看到，第三十三个被踹出来的，天色也慢慢了下来，黑幕伴随寒冷一起袭来，小野的棉鞋，早已经被地上的泥泞裹挟，浸透他的袜子，他已经感受不到脚的寒冷，已经麻木，他想要站起身来，却力不从心，想起也起不来。

他觉得是时间可以进入这个市场看看了，虽然满身泥泞，但也不至于被市场管理人员，认为是一个乞讨，扰乱秩序的人。

虽然市场已经下班，但是市场管理人员却三五成群，谈着话，抽着烟，眼神在来往行人中注视着。

因为他们也无事可做，他们上班的唯一目的，就是维持好这个小市场的秩序，而管理人员这么多，每个班次的管理人员都尽可能将，不必要发生的事降至最低，从而使他们的绩效能够脱颖而出，也就是那些有乞讨行为的人，都将会被粗暴扔出去。

小野曾经也尝试过去考到这样的市场管理岗位中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但是小野的运气太差，不光没考上，自己服务了十几年的公司，终于在接不到政府订单后，跑路了，小野也就这样没了工作。

每天都是在市场快小班时，或捡，或买一些烂的蔬果和残根，来回去简单烹调一下，简单果腹，勉强度日而已。

虽然小野也很不甘这样的下场，但每天小野在日记里总是写上一句，时代如此，我亦如此，叹息一声，进入梦乡。

早上时，小野透过自己已经被做饭的烟雾熏黑，看不清的窗户，看向外边，成群结队，衣衫褴褛的，无家可归之人，在各个垃圾桶里翻寻着，翻寻着食物，或者可以蔽体的衣物。

更多时候，什么也找不到，只能朝着远方走去，小野透过窗户，回忆往昔，曾几何时，这些人也都还有着体面工作，体面的进出各个咖啡厅，喝着小资的咖啡，以及用着小资的物品。

但一些东西来得也太快，如同一夜之间一般，无数家企业纷纷倒闭，无数人流离失所，资不抵债。

整个社会如同螺旋一般，往下扎去，天空也开始变得昏暗无光，每个人如同蒙上一层悲伤而又污秽的尘土一般，不知未来在哪里。

小野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书桌，抽出一本书来读，想让读书来抵御饥饿，但没读几下，急切的敲门声响起，小野挣扎着从座位上起来，打开房门。

看着自己朋友小吴，拿着一封文件袋，穿着破烂的羽绒服，正吐着白气，朝着开门出来的小野说。

“小野，我上岸了，我终于上岸了”

小野看着这位激动的朋友，激动的眼睛都泛了湿润，他筹备了这么多年，终于上岸了。

“那我明天就可以去市场上看到你了吗？

“还不行，还要培训两个月再上岗，也不一定分配到我们这个区域”

小野说“好吧”

“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也可以啊，庆祝庆祝”

两个人走出如贫民窟的住所，来到一家面馆，叫了一碗面，两人分到小碗里一起吃，透过面馆的窗户，外面下着鹅毛大雪，过往的霓凰灯，也在片片白雪的反射下，变得迷幻，面汤的热气，遮挡住两人的脸庞，看不清是欢笑，是悲伤，只是眼角泛着泪光。

后来，小吴再也没回到小野在的这个区，虽然每天小野依旧蹲在同一个地方，看着市场管理员，一批来了，一批又走了。

再后来，听说小吴在管理队里，也并不开心，因为为了业绩突出，经常暴力赶走那些乞讨的人，一天晚上，被不知名的一群人围殴，然后就此不见踪影了。

小野后来去过那个街区，但也没发现什么，他顺着那条街区，走到河边，对着大河，大喊却喊不出声，只能沙哑无声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