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皮

今天晚上叫的外賣除了土豆滷肉飯還有一盒涼皮。

比較熟的朋友都知道我愛吃涼皮，看到不買點吃會很失落。但要我解釋什麼是涼皮，一時間倒也有點敘述失能。

涼皮有點像涼麵，但不是麵，是一整塊蒸好的麵皮（還是米皮？），切成一條一條，拌著醬料吃。有的人吃辣，有的人不吃辣，有的還加上花生粉，各隨喜好。

在上海讀書時，同學幾個發展出一種聚餐文化，各自下廚拿家鄉菜招待同學。不能下廚也無所謂，帶大家吃現成的也行，介紹介紹就是了。這其實是件滿有意思的事，但在同學老張做來就有難度，因為他夠窮，也不會做菜。

老張是陝西人，在那個開發大西北口號喊得震天響的年代，家裡窮到連讀書都要分期付款，完全是苦兒立志向學的典型。他加入同學這個吃飯群，除了想要打好關係，也就是想順便蹭飯吃。

輪到老張的那個星期，他在寢室裡沈默著發愁。沈默了不知道多久，跟我說：

「哥，你看我們吃涼皮行不？」

「那啥？」

「來來來，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拉著我到校後門附近看到一小攤車，就是賣涼皮的，一碗5塊錢，就這樣買了站著吃。

「好吃不？」

「我覺得還行，不過你打算讓大家這樣站著吃？」

他又發起愁來。

隔天我問紅衫學妹，人家老張說要吃涼皮，但是覺得站著吃不像話，你有啥好主意？

紅衫抬頭望天想了一會，說：

「站就站啊，你問一下老張在老家吃涼皮是站著還是坐著。」

老張想了一下，彷彿那就是關二哥睡覺時候鬍子放被子裡面還是外面的難題，他自己也沒想過。仔細想想似乎不是站著也不是坐著，而是蹲著的。

這像話嗎？

隔天老張帶大家去吃涼皮，說在老家都是蹲著吃的，但大家既然都有點文化了，就站著吃吧，也是一種感受體驗。

聽說要在路邊站著吃，眾人傻眼。有的說拿回寢室吃，有的說拿去食堂吃，剩下五六個和老張站在那裡。留英的海歸小漪二話不說，手背到身後，長裙一撩就蹲下來開吃。餘下眾人學樣，一個接一個在路邊蹲成一圈。大家給老闆說，我們這些人可都是在讀博士呢！你這攤以後該改叫博士涼皮。

轉眼多少年，小漪都跑到重慶成了資深辣妹研究員；紅衫也嫁給老張，一起去美國混學術飯吃。同學們各自天涯海角，我總記得在路邊吃涼皮的滋味，那是老同學的情誼，在回憶裡酸辣酸辣的滋味。

想念昔日同學們。

沒有感傷，只是想念。希望大家都平安，不論有沒有聯繫，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