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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世纪之知识分子

l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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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五个月里,同我一样经历亲友反目者,不在少数。

眼睁睁看着对于民主诉求的否定,变成异见者生命的践踏,这一过程无疑是痛心疾首的。而能在伤口撒盐的是,从网络舆论大潮导向如此,到身边人狠狠咒骂中枪者活该。让自己愤恨自己无能无力的是意识到自己连开口的勇气和资格,都没有,更不要提什么改变社会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无用的知识分子。

近日在读一盛行于朋友圈的再次开枪洗白文时,无能无力的自责又像大潮一样淹没自己。我不敢,也无力,说任何一句哪怕是中立的论证。

我倏地想起文革里被迫害的知识分子们,是否也同我此刻一样的痛苦,或者更甚,还要忍受肉体上的煎熬?

我以前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么多知识分子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自杀。

因为书里,记录里,总是写“遭受凌辱后自杀身亡”。每每读到此,我总是疑惑,是否百无一用,确是书生?连个凌辱都受不起,就要去自杀,被生活摩擦的劳动百姓都比他们有韧力。年少的自以为是之后有那么一秒,我曾有不解,不解于许多自杀的知识分子不照样经历过白色恐怖,战争,饥荒,甚至改朝换代。相比我们生活在21世纪的,吃的苦多得多,怎么地一夜凌辱就要去死亡?

这不解,尤其是对老舍的不解,藏于我心里多年,甚至近乎要被我遗忘。

可能是自己也褪去年少气盛,游历世界中步入自己的青年中期的原因,我开始理解社会吃人的可怕。我可以斩钉截铁地说,我游历的国家里,最可怕不过东亚,吃人最猛不过东亚,而这东亚里,最可怕是伪共产主义写进人心的中国大陆。

因为一个没有宗教的国家里,改写人心,实在太容易了。

连支持“以美学代替宗教育人”的教育家最后都臣服在民粹主义脚下,你一想,这件事实是多么令人绝望,这相当于本身就在否定非宗教国家的人文教育,宣告了中国民族整个人文教育的失败宿命。

可是先获得人文教育部分硕果的知识分子,大部分是会本能地反对这个宿命的,本能地尝试去改变,本能地想去纠正现状。

可是我也深知,知识分子是很无力无能的。在高昂激奋的人民大浪中,想要呐喊,迎接自己的多半只有社会主义民粹大锤。

这大锤,砸出的不仅是肉体痛苦,不仅是受人凌辱,在摧残身心,更是一种对内心想要爆发但是却被压抑的挣扎。这种挣扎最是绝望。

我恍然明白,记录里淡淡一句“受人凌辱”本身都可能是现代的我们无法想象的事情,在得知QE医院接受被警方强奸受孕的游行者新闻时,我突然意识到远方的自己,对于任何别人承受之事的想象都是有限的,我们无法亲历香港人的痛,香港人的苦,香港人的绝望,和香港人的坚持。

我自己经历过绝望,所以我明白绝望之时,你最容易得出的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结论。甚至这之后,完全顺理成章地会走向“因为对方是社会,而社会死不了变不了,所以我亡吧,这样至少我就不痛苦了”的答案。

我们真当庆幸我们活在21世纪。我也庆幸我自己,是通过书,通过那些自杀的作家的书,认识的他们,而不是100%亲历同样的绝望。

我已知其苦,便不会觉得自己孤独,

我已知其果,便不会重蹈覆辙,

作为后人,总是肩负着要比前人走得更远的觉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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