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筆記】在括弧中創造可能性的泰國文學代表-《(p)》
我的紙掉了,(這張紙來自我國中一年級用的筆記本,表面的藍色線條已經開始褪色,整張紙只有一個句子,寫在筆記本分隔線數下來第三行,我用黑色鋼珠筆寫下的筆跡小心翼翼,奇怪呀,到今天還清晰可辨。這個句子的要旨是:「我永遠不會改變。」(後略))
只是一張紙掉下的瞬間,卻衍生出足以填滿二十頁空白的文字,內容橫跨數十年的光陰,涉及家庭、自我實現,以及對生活的點點滴滴。原文書名「或然率」(ความน่าจะเป็น),來自泰國的翻譯短篇小說集《(p)》,其中又以篇章〈括弧裡的或然率〉最具代表性。透過對於身處於現代社會的自我碰撞與質疑,被譽為泰國村上春樹的帕達・雲,以括號內的文字反客為主,不只挑戰了文學的表現方式,同時也讓讀者了解泰國文學蘊含的強大動能。
帕達・雲是泰國著名小說家,同時也身兼出版社老闆、導演、編劇、翻譯及美術設計,可說是斜槓的代表人物,《(p)》則是他在2000年發行的作品,同時也是在當地創下高達40刷紀錄的暢銷書。藉由12篇或虛構、或由真實故事改編的短篇故事,作者呈現各種矛盾與衝突的生命處境,並藉由自身極具批判的眼光,諷刺人們如何存活於現今的泰國社會。
「掰啦茱妮,我們知道你會回家自殺,地獄見囉。」但我們最後一次對她說完這句話後,茱妮回家,就在那個房間,真的自殺了。
一場用辣椒逼迫自己哭泣、追憶亡友的詭異Party;一段只是為了思考鈕扣為何掉落,在早晨進行的思辨;一個讓陌生人忍不住再三追問的寫作習慣;或者是一名傳聞是吸血鬼,卻與不知名對象一同消失的女子,每篇小說看似荒誕、結尾往往離奇,卻總是不免讓人在字裡行間找到與自身經驗相通的蛛絲馬跡。
除了〈括弧裡的或然率〉之外,最後一個故事〈看海的瑪魯〉,不只將作者的想法擬人化,甚至會「褻瀆」作者本人。而故事形成的過程,更被描述成作者「改造」想法原本的存在,如同電影《駭客任務》混雜創世紀般的情節,也讓讀者對於小說的產生,有了更多想像。
來了,我感覺到帕達先生的想像力慢慢接近,我的周圍開始慢慢有顏色了,開始有了形體,我也開始看到自己的輪廓了。(中略)這什麼房間啊,紫色的窗簾,真俗,看得到窗戶了,桌子,床,枕頭,床單,棉被,檯燈,們,電話,鏡子,電視,(中略)啊,我的身體開始有血有肉了親愛的讀者們,再一下子臉就要出現了,再一下子就能知道⋯⋯
我叫瑪魯,我的目光越過窗戶看著寬闊無邊的大海。
碧藍的海水凝視著我,並不刺眼。
雖然因為語言隔閡,或許有許多文字、聲韻上的巧思,難免在轉譯中遺失,但同時本書的譯者也以通俗語調、用字翻譯,增加了台灣讀者的親近感。此外,包含佛曆、螞蟻老師等具有泰國文化的用詞,更增添了外國讀者閱讀的趣味。
根據美國彭博的「痛苦指數」(Misery Index)排行榜,泰國在2018年敬陪末座,讓泰國一度被稱為全球最幸福的國家,與此同時,卻有評論認為泰國內部存在許多問題,前述的結果只是人民「愛面子」美化的結果。儘管距離不遠、兩國人民交流密切,台灣對於泰國(尤其是藝術文學方面)事實上所知甚少,《(p)》所代表的不只是一本優秀的小說集,同時也是台灣人了解泰國文學的重要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