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能讓我縱身一躍

我有時候覺得聖經像一本婦女之友，只要認真找，總能在聖經裡找到一碗上帝給你的雞湯，甚至我這種流浪者也可以找到專門的經文（詩篇42-43：流亡異鄉者的禱告）。身在英國的好友，在剛過去的聖誕節一家感染Omicorn，非常冷靜熬過頭幾天的痛苦煎熬，在我擔心得不得了的時候，她除了摘錄大段經文讓我安心，還強調神的恩典必定會令她一家人挺過病毒的襲擊。若換成我的話，一早已經破口大罵、暴跳如雷，保持冷靜是零可能的事。每次到了這些時候我總是會羨慕有信仰的朋友有精神上的依靠，彷彿再難的事在上帝面前也不值一提，但當她們順著桿子想讓頑固的我再向前一步時，我還是會往後跳開一百步。仗著朋友們對我的愛，早年我時常「挑釁」世界並沒有上帝，到後來開始認真了解並尊重她們的信仰，我想上帝是存在的，我的「挑釁」又變成如果有上帝的話上帝就是暴君加獨裁者，她們總是面帶寬容地和我講「你不能把人和神等同，神不是人類，不能用人的標準去判斷神的行為……」諸如此類，近年，我已經把這些問題完全放下，反正誰也說服不了誰，大家各自安好吧！

恰逢上週六讀過刘擎 | 心灵无家可归是现代人最大的精神危机提到：

……你是无法完全依靠逻辑和推理来求证信仰为真、来确证它的可靠性。因此，你不得不勇敢地“纵身一跃”，才有可能越过这道鸿沟。这完全是一种冒险。因为我们并不能知道这纵身一跃的结果是抵达拯救的彼岸还是跌入虚空的深渊。我们甚至无法计算这个风险的概率。信仰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想這一段很好的總結了我為什麼信不了。我有那麼多的機會接觸基督教，那麼多的朋友為我解惑，我硬是沒有走進去，很大原因是對於毫無理性可言的事情，怎麼也鼓不起勇氣縱身一躍吧，還有就是在我用心了解的旅程上，一些想吸引我入教的賣點也讓我失去勇氣。

小朋友讀幼稚園時，幾位媽媽送小孩上學後會一起吃個早餐什麼的，其中一位是Amy媽媽，她本身是教會的工作人員，她熱心想勸說在座其他媽媽投入上帝懷抱。但是她對我來說是一個很不合格的「推銷者」。她的賣點是從死出發的，她向大家描繪了一個當你死之後會看到的美好世界，前提是如果你相信上帝的話。這種賣點，我猜可能是教會從華人怕死後入地府受苦才提煉出來的。但偏偏我是一個不怕死的人，覺得自己當下的日子都不夠時間想好怎麼過，哪來的時間去操心死後的事，死到臨頭再講吧。其中一位媽媽決定接受信仰後，剛好家裡有至親過世，Amy媽媽用一種極其嚴厲的口吻一再提醒她在親人告別儀式上不能鞠躬或者有任何跪拜的形式，否則就是對神的不敬，說到最後就差沒要求那位媽媽告別儀式上自拍證明自己沒有鞠躬。那一位媽媽私下和我說，她純粹想和親人告別，她其他家人都不是基督徒，如果大家都要鞠躬，她不一起好像很不孝，但如果她鞠躬就代表冒犯了神，讓她感到相當的難過。摩西十誡中第一條誡律確實提到「除了我以外，不可以有別的神」，上帝是唯一的真神，除了神以外不允許去崇拜其他「假神」，但如果凡人只是為了告別，完全沒有把自己親人當神一樣地位，也不可以鞠躬告別嗎？上帝不是教育我們「當孝敬父母，又當愛人如己」（馬太福音 19:19)。我和Amy媽媽不熟，當時並沒有和她爭論，我只知道最後朋友選擇了走凡人的孝道向親人鞠躬告別了，她到現在還是一名虔誠的基督教徒。

香港在宗教事務上有一個很有趣的賣點就是教育。基於香港大部分小學都有宗教背景，家長如果選擇參加公立學校的派位，在第一輪的自行派位階段，家長與學校有相同的宗教信仰是可以加分的，而這個加分往往是小孩是否可以入讀心儀學校的關鍵。我就曾經有朋友為了入讀基督教背景的名牌公立小學，在小朋友還沒入讀幼稚園時就積極參加教會活動，算好時間在報考小學前完成受洗。至於她本人有多虔誠，事務繁忙的上帝大概沒空了解，至少那個時候我讀聖經比她還認真。有一句話我一直憋著壞而沒敢和朋友講：「你就不怕神哪天想起來了，用上帝之手懲罰你嗎？」帶著目的的信仰能有多純和真呢？朋友兒子最後如願入讀名牌小學，為了追趕名校緊張的課業，母子倆可謂過得雞毛鴨血，關係一度立於崩潰邊緣，和上帝不停禱告也沒能舒緩她的壓抑和痛苦。

最近看到某友化身成聖經問題兒童，彷彿看到當年那個 四處「挑釁」的自己，也讓我想起經歷過的一些和宗教有關的舊事，僅當記錄一下我與神之間的有緣無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