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的紀錄片世界

NFCine按：本文編譯自Sight and Sound影評人Ben Nicholson所寫的「2021: the year in documentary」，較原文有一定的改動。這篇文章屬於Sight and Sound雜誌2021年12月號的年度佳作回顧中的一篇，未來我們還將向大家推薦該雜誌的另兩篇年度回顧文章，分別涉及「檔案電影」與「實驗電影」。

2021年最光彩奪目的兩部紀錄片，均試圖捕捉20世紀60年代音樂演出碎片。一部是阿米爾-卡利布·湯普森（Ahmir-Khalib Thompson）的《靈魂樂之夏》（Summer of Soul, Or, When the Revolution Could Not Be Televised，2021），另一部是托德·海因斯（Todd Haynes）的《地下絲絨》（The Velvet Underground，2021）。以地下絲絨樂隊發跡的紐約市中心的社會環境為背景，海因斯在事實陳述與創造精神的捕捉之間取得了令人影響深刻的平衡。他使用分屏、檔案素材及過去與當下的訪談——它們出自樂隊自身、實驗電影人喬納斯·梅卡斯（Jonas Mekas）與《視與聽》雜誌的影評人艾米·陶賓（Amy Taubin）——在不斷行進的音樂中創造出一幅充滿活力的肖像畫。

向北幾英裏，湯普森拍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音樂電影《靈魂樂之夏》。他將1969年哈萊姆文化節（Harlem Cultural Festival）未公開的素材拯救了出來。盡管影片中的訪談提供了重要且感性的文化背景，但素材與表演的精彩呈現，才是這部電影散發出耀眼光芒的真正原因。從史提夫·汪達（Stevie Wonder）到格蕾蒂絲·奈特（Gladys Knight），再到BB·金（B.B. King），電影不乏明星的身影——妮娜·西蒙（Nina Simone）演繹的To Be Young, Gifted and Black以及馬哈麗亞·傑克遜（Mahalia Jackson）和馬維斯·斯泰博（Mavis Staples）為紀念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那激動人心的表演Take My Hand, Precious Lord，都是特別的亮點。

本-拉塞爾（Ben Russell）的神秘遊記《幽境隱山》（The Invisible Mountain，2021）與前者也有些共同的基因，電影自身充滿著音樂的超驗之力。在這個尋找遙不可及的山峰的歐洲奧德賽中，一些插入的音樂似乎扭曲了現實的風景，最令人難忘的是電影開篇時翻唱的涅槃樂隊（Nirvana）的名曲Come as You Are，真是令人沈浸其中。

另兩部同樣令人身臨其境的電影，則與農業相關，盡管風格大為不同。C·W·溫特（C.W. Winter）和安德斯·艾德斯特羅姆（Anders Edström）的《工作與時日》（The Works and Days...of Tayoko Shiojiri in the Shiotani Basin，2020）是對一個日本山村和它正在消失的生活方式的八小時研究。這是一部微妙的混合紀錄片，與自然的節奏同步運轉，片名取自古希臘詩人赫西俄德（Hesiod）的同名詩歌。安德裏亞·阿諾德（Andrea Arnold）的《奶牛》（Cow，2021）則以一種冷峻的目光，註視著英國一家農場中的一頭母牛。電影中動物的視角以及弱敘事風格，讓人想起去年那部以母豬為主角的《貢達》（Gunda，2020）。盡管《奶牛》中包含了一些生動甚至俏皮的場景，但它總體上更加激進且折磨人。

卡洛斯·阿方索·科拉爾（Carlos Alfonso Corral）的《骯臟的羽毛》（Dirty Feathers，2021）也挺折磨人的，電影拍攝了美墨邊境城鎮上的一群無家可歸者。黑白的畫面與對拍攝對象細膩的觀察帶來了憂郁的詩意，對現實生活的描繪也相當敏銳準確。

其它電影在處理類似的政治題材時則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方法。喬納斯·波赫·拉斯穆森（Jonas Poher Rasmussen）的動畫紀錄片《逃亡》（Flee，2021），敘述了一位生活在丹麥的阿富汗難民，他同時還是一個出軌的同性戀。在多年後，他終於吐露他逃離戰亂的喀布爾的經歷。電影用美麗的動畫渲染技術製作而成，獲得了今年包括最佳紀錄片獎在內的多項奧斯卡獎提名。文森特·梅森（Vincent Meessen）的《只是一場運動》（Just a Movement，2021）和帕亞爾·卡帕迪亞（Payal Kapadia）的《無知之夜》（A Night of Knowing Nothing，2021）都充滿著革命的狂熱與激情。卡帕迪亞的電影重組了她自己的8毫米和16毫米的學生討論和抗議影像，以書信體的形式講述了一場逝去之愛，它又同反種姓運動相銜接，挑戰著印度民主政治中的權力結構。電影獲得了2021年戛納電影節的最佳紀錄片獎。同時，梅森的散文式作品則以蒙太奇重組了讓-呂克·戈達爾（Jean-Luc Godard）的《中國姑娘》（La Chinoise，1967)，他將原作中的人物之一、作家和活動家奧瑪·布隆丁·迪奧普（Omar Blondin Diop）重塑為其作品的主角，將68年5月前的法國和當代塞內加爾結合在一起，審視著迪奧普的生活。電影於年僅27歲的Diop在監獄中被謀殺那一刻戛然而止。

西奧·安東尼（Theo Anthony）的《光，到處都是》（All Light, Everywhere，2021）也采用了類似的散文電影風格，該作品對監視、隱私和觀察的本質進行了研究。該片對客觀性的本質提出了質疑，並對為美國警察引入的警用執法記錄儀（body cameras）來作為不容置疑的真相來源作為主要議題進行了討論。電影導演質疑這種真相機製，我們還能在阿隆索·帕拉西奧斯（Alonso Ruizpalacios）的紀錄劇情片《一部警察電影》（A Cop Movie，2021）中看到這種質疑之聲。影片追隨特蕾莎（Teresa） 與蒙托亞（Montoya）——一對工作和生活中的夥伴，被親切地稱為 "愛情巡邏隊」——在墨西哥城執行著巡邏任務。華麗的警察秀很快被對執法角色的評論所取代，電影還著力表現了墨西哥警察部門內部腐敗盛行所帶來的影響。

最後值得一提的一部作品，來自於謝爾蓋·洛茲尼察（Sergei Loznitsa）的《娘子谷大屠殺》（Babi Yar，2021）。這部嚴肅冷峻的文獻電影，描述了納粹入侵烏克蘭及其在娘子谷屠殺33000多名猶太人的故事，電影令人悲痛欲絕、印象深刻。